傅君婥走了。
離開了中土,帶著傅采林和高麗人的希望回歸故國。
魔皇放出話來,動傅君婥者,舉教全夷,九族連株。
如今中土宗師,幾乎盡數聚于長安,加之自己那干姐姐自己也是個一流高手,想必也不會有人敢冒魔門之大不韙,去伏殺她。
長安城內,各方勢力盤踞一方,時不時盤桓在古城上方宗師、大宗師之間的氣機交互,如同龍蛇游弋,讓能感悟到氣機的武林中人,一陣陣頭皮發麻。
即便是普通人,只有身處長安城內,也會沒來由的感受到胸悶、氣短,似乎有什么大恐怖即將降臨一般。
長安城人人自危。
就在昨日,皇帝李淵陛下諭令,南半城撤民。
這一圣旨落下,各方勢力也大約摸清楚了,楊公寶庫所在的方位,應該就在長安城以南。
于是在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下,盤踞各方的絕頂高手們,開始向著南半城匯攏。
至于平民們,幾乎沒有幾個釘子戶,因為最近長安城內江湖人士劇增,加之宗師們氣機交互所冥冥中造成的,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沉悶心理壓力,種種跡象都表明了,在這南半城,即將有大事要發生。
在戍城將士們的組織下,密集的人流有條不紊的向著北半城行進。
不過在各條主干道上,都可以看到一兩波表情沉著鎮重的武林人士,在逆人流而上,向著南半城而去。
對于這種人,戍城將士視若無睹,因為從那些人身上釋放出來的威勢,遠遠超過他們的武力值,想管也管不了。
按照魔皇的話說就是,武力達宗師,方有資格前來送死。
所以戍城將士們便也沒自找沒趣。
而普通平民們,對于這種人更是避而遠之,紛紛繞道而行。
連官兵老爺都不敢去管束的武林中人,他們是瞎了眼才會去觸其霉頭。
第二日。
南半城幾乎成為空城,街道空闊無人跡,秋風瑟瑟無人聲,除去幾聲雞鳴狗吠,沉寂的有些可怕。
但是如果是武林高手身處其中,卻能夠清晰感受到,那比前幾日還要密集的氣機,在空城上方交互、碰撞。
就如暴風雨爆發之前的沉寂一般,那要破滅一切的雷霆,隱藏在陰沉的烏云背后,醞釀、積蓄。
就等待一個契機,引爆這積蓄已久的局勢。
如今各方勢力,將南半城中心的各處有利地勢,紛紛占據。
因為大家都懷著怎樣的心思,又分別盤踞在何處,眾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幾乎沒人可以隱藏自己的氣勢。
先天以上的高手,只要稍一感悟,幾乎就能夠將城內勢力分布,給了然于心。
其中最大的一股氣機,位于躍馬橋旁的悅來客棧。
屋檐上。
佛道雙修寧道奇,奕劍大師傅采林,天刀宋缺,三股風格迥異的大宗師氣機,沖霄縱橫,四面八方的各處勢力,無人能與之抗衡。
躍馬橋以北一里地。
這里是一處敞坪。
數十沙彌中央,盤坐著佛門四大圣僧,以及靜念禪院主人,修了一輩子閉口禪的了空禪主。
五人的氣機不像其他人那般風格迥異,自成一脈,而是幾乎擰為了一股,在整整梵音當中,諸位佛門圣僧上空,伏魔金剛異象若隱若現。
一股絕頂大宗師的氣焰,霸凌高空。
佛門伏魔金剛異象以東一兩里。
這是一處飛檐四翹,裝潢雅致的花樓。
只是內里的倌人們早就人去樓空,如今霸占這里的,是江湖義軍首領,半步大宗師杜伏威,所率領的十二位野莽宗師。
和佛門五大圣僧幾乎擰為一股的氣機不同,這十余位江湖野莽宗師的氣機格格不入,整個花樓內外,氣若游蛇,雜亂而蓬勃。
哈哈大笑聲不斷從花樓內傳出,濃郁的酒香味傳遍四方。
一點也看不出大戰之前的沉著鄭重,反而橫溢著一股狂浪,奔放的灑脫氣息。
可時不時十三股氣機共同爆發,所組成的群蛇吐信一般的氣浪,卻是絲毫不弱于尋常大宗師的氣焰,甚至猶有過之。
還有一股值得人重視的勢力,盤踞在南半城中央的一處華貴院邸。
宇文化及所代表的的宇文閥,獨孤雁所代表的獨孤閥,合力組成了一股包含十二位宗師的勢力。
他們的氣機沒有傅采林等三大宗師的強絕橫霸,也沒有伏魔金剛臨空的偉力,更不似杜伏威一眾江湖野莽的狂放不羈。
而是如同蟄伏的囚龍一般,靜靜的等候著局勢的變動,透著一種獨屬于門閥世家的沉著與穩重。
九位道門宗師與其余三人宗師,也各自盤踞一方。
而要論南半城哪兩位宗師最灑脫,那還要當屬少帥軍的首領,寇仲與徐子陵兩人。
他們仗著魔皇好友,江湖義軍首領杜伏威賞識的后輩的身份,帶著白清兒四處插科打諢,惹是生非。
偏偏還沒人敢拿他們怎么樣,只能本著不招惹的原則,任由他們胡鬧。
于是長安城南半城,便可以看到這種情況,兩位不要面皮的青年宗師強者,一會兒在江湖義軍聚集的花樓里喝酒劃拳,一會兒路過兩大世家所在的院邸外時,將曾經追殺他們的宇文化及,給罵的狗血淋頭,挑釁連連。
這便大抵是整個南半城的勢力分布,局勢已經來到了最終時刻。
就等楊公寶庫開啟,大戰一觸即發。
在這種幾乎定格了一般的局勢下,南半城迎來了最后的一股大勢力。
魔皇。
來了。
病懨懨的葉太,身披著雪白的大氅,身側是天下最年輕大宗師李元霸,而身后跟隨著的,是數十位魔門巨子,陰后、邪王、魔帥等人赫然在列。
為其負劍的蕭美娘不見蹤影,如今懷抱著銀劍的,是慈航靜齋叛徒師妃暄。
她表情一如往日清冷,可是眉目之間的復雜,卻是怎么也揮之不去。
今日。
她手中的劍,她身前的人,必然會斬落昔日同門無數。
可這是她師妃暄的宿命,待會兒戰斗起來,她莫不說也會親手力斃幾位同門。
但是她無怨無悔,為了度魔為佛,為了在魔門得天下大勢之后,保留幾分佛門元氣,她甘愿淪落為那人玩物,即便活成昔日最討厭的人,她也在所不惜。
魔皇緩步而來。
一步一步。
很慢。
也沒有釋放任何強橫的氣機。
仿佛他只用靜謐無聲的走來,就足以威懾天下英雄。
他確實做到了。
因為即便南半城氣機縱橫無數,可是卻無一人敢釋放氣機前來探測。
魔皇一路走來,縈繞在他身前的氣機,都無聲的退避,給魔門的人讓出一條通路。
幾乎沒人敢在這時候當出頭鳥,被魔皇誤以為是自己在探測他的虛實。
當路過某處敞坪的時候,魔皇轉頭看向了不遠處若隱若現的伏魔金剛虛影,嗤笑一聲,收回目光,向南半城更中心而去。
只是在他身后的師妃暄卻身軀微微一顫,隨即恢復正常。
因為魔皇方才說:“用佛門圣女遞來的劍,斬佛門圣僧五人,門徒無數,即便你終為佛門保留一分元氣,又有幾個光頭佬要感謝你呢?佛棄魔厭的你,又如何自處呢?我很好奇,也很想看看。”
你想舍棄性命的人,卻視你如殺父仇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這種感覺,恐怕不大好。
以佛度魔,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就是葉太想要告訴佛門圣女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