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益看不到大雨宮主宮的后邊兒是一副什么樣的景象,他只能跟隨谷白瓷的腳步聲,一點一點的用模糊的感知作填補,期間覺得光亮不斷減弱,還一不小心撞上了一處石頭,差點磕破腦袋。
最后是谷白瓷牽著一根繩子帶著他。
“你便睜開眼,惜著這命又有何用?”
這叫什么話,我的命對別人都不重要,對我當然重要。
“為什么這里的路這么難走?”
實際上,從此處過有‘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的感覺,顧益雖然看不到什么,但從狹窄的通道中出來的時候,能感受到天空放晴,光亮增強,很溫暖。
細聽之下,便覺有叢林鳥鳴,家禽嬉鬧,
有水流聲,水流之邊有人捶打衣裳,歡笑聊天,
有牛哞聲,農夫甩著鞭子耕地,唱歌,
有孩童追逐打鬧聲,
一片桃源之外的盛世場景。
不久后,有人靠近,聽腳步聲是短而快的女子,“瓷兒,今日隔壁的老王送來兩顆雞蛋,你要吃么?我煮給你。”
顧益覺得大概是聽錯了。
因為他聽到谷白瓷的輕柔笑聲,“要吃的,瓷兒謝謝蓉媽媽。”
“哎呀,一家人客氣什么,我回去一會兒便做好,瓷兒可以先去看看張秀才,他又在講笑話了。”
說起笑話,顧益又聽到老少爺們的轟然大笑,一陣一陣。
好奇怪的。
“宮主…這是…”
谷白瓷拉了拉手中的繡繩,“跟著我走就好了,十步外是一條溪水,上面有木橋,你不要走掉下去了。”
“好。”
“還有,在這里不要叫我宮主了,你和他們一樣,叫我瓷兒。”
瓷兒?
顧益總覺得有套路在等著自己,傳說中的大雨宮主,叫她瓷兒是不是有些過于反差萌了?
還沒等顧益叫出口,邊上不知道是什么人,只是大有農夫氣息,一口一個叫著瓷兒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谷白瓷很有禮貌的回道。
“后邊兒帶這個是什么人呀?”
“他叫顧益,是被我的人抓進大雨宮來的。”這些東西,谷白瓷全都如實說出,并且轉頭對顧益講:“你便當這里是普通村莊,不必想著在大雨宮的種種,有人問你,你都可以說實話,明白么?”
天空中有鳥兒吱吱歌唱,村落里有狗攆著雞,噼里啪啦。
“明白,不過我還是想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谷白瓷說:“那你把布條摘下,自己看啊。”
顧益心頭一動,“這里如果冒犯了你,是沒事的是嗎?”
“當然不是,你破壞了我的心情,只會更加嚴重。”
顧益:“…”
當我什么沒說。
“我們現在去聽張秀才講笑話。”
“嗯。”
“什么嗯,你聽完要笑的,不然張秀才會不高興。”
“卻說有一個小村子,不足百余人,但是家家戶戶都會說順口溜,人人都有一套,張口即來,出口成章。有一天,有一對夫妻因為沒有生小孩而發生了爭執,并鬧上公堂。父母官在前,
男的先說:“小人本姓張,祖居李家莊。成親已三載,未有小兒郎。
男的言罷,女的委屈的哭訴道:“貧婦王桂芳,嫁至李家莊。有地他不種,卻戀野花香!
聽罷二人陳訴,父母官也直搖頭,指著二人道:“身位父母官,此案很簡單,你倆不下蛋,老爺難幫忙!退堂!”
“哈哈哈,張繡才這個好,比剛剛那個還要好笑。”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顧益在旁邊聽著已經尬住,這特么是笑話么?這是搞顏色呀。
他本以為谷白瓷聽到這些那還不是大發雷霆,沒想到的是,卻聽身旁的姑娘,‘撲哧’一聲捂嘴,
笑聲甚至有些嬌。
“哈哈,張秀才每次就愛說這些,但是,顧益,你,都,不,笑,嘛?”
說話從原先的鄰家大姐姐忽然就變成了魔教中人的感覺。
顧益后背一涼,立馬張口說了三個字,“哈,哈,哈。”
是說的,不是笑的。
但是谷白瓷也很滿足,“嗯,是好笑的吧?”
“瓷兒,是瓷兒來了嗎?”
“是呢,張秀才,你可還有其他的笑話?”
“張天眼!我看你要瞎了你的眼了,這都什么時辰了,不挑水盡在這當你那大老爺的夢!還秀才,老娘就是被你這秀才名頭給騙回來的,哪里的秀才趕考把名字寫錯的!”
有一矮胖的女人拿著棍子就來追著敲人!嚇的張秀才一下從石頭上摔下來。
谷白瓷也不在意,捧腹咯咯嬌笑,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教唆幾個小孩子唱著幾句好聽的歌謠:
“張秀才,不干活,五個白饃不嫌多;張秀才,怕老婆,光著屁股不敢摸;張秀才,最啰嗦你說你說你再說呀哈哈哈!”
歌謠這副詞寫的有趣,孩子們邊跳邊唱,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歌謠聲傳蕩在這山野田陌間,顧益似乎有一點點明白,谷白瓷到底是在干什么了。
“我來講個笑話如何?”他雖眼睛看不著,但依舊知道這邊還有幾位農家婦女。
谷白瓷也是準許的,“好,要聽聽看好笑不好笑。”
得她這句話,那顧益便大大方方的講了,“話說有一位丞相很喜歡草書,但并不下功夫練。大家都譏笑他的書法不佳,丞相倒也毫不在意。
一天,他偶然擬得一佳句,立即揮毫疾書,可謂是滿紙龍蛇飛舞。
寫罷,他令侄兒謄寫一遍。
當侄兒動手抄寫時,膛目結舌,無從下筆。他只得拿著手稿去問丞相:“伯父,我不認識您寫的字。請告訴我這是些什么字?”
丞相反復地看了許久,連自己也不認識,便狠狠的責備侄兒說:“你為什么不早來問我?到現在我也忘記寫了些什么!”
小故事一講完,谷白瓷毫不掩飾的‘噗嗤’笑了起來,“哈哈哈,你這個也是好笑的,沒想到你還有這般才能,可還有其他的?”
“有,”顧益于這些是信手拈來,“卻說有一次,一條渡船過河時,船身突然撞上了礁石。河水不斷地涌進艙里,旅客們驚慌失措。唯有一位先生沒事似地坐著不動,并且譏笑眾人大驚小怪。
“用不著急嘛!關咱們什么事,”那人說,“莫管它漏水!船又不是咱們的。”
這個大概更好笑一些。
谷白瓷和幾位婦人‘哈哈哈哈’的笑個不停。
他有一手這樣的能耐很快便叫顧益這個名字被這邊的人接受,不知道為什么谷白瓷從不隱瞞身份之類的,
仿佛這里的村民知道一切,
知道她叫谷白瓷,也是大雨宮的宮主。
知道這里是大雨宮,
甚至知道大雨宮是什么。
顧益看不到,若他能有幸見到,便會用讀過的《桃花源記》中的片段來形容: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不久之后,之前的蓉媽媽叫喊他們過去吃飯。
鄉村農舍,粗茶淡飯,但谷白瓷似乎是吃習慣了。
“你之前偷了我的雞,那是我要帶給孩子們的,下次要吃東西,可不要在這樣子了,這里的任何一戶人家都算富足,不過一只雞也要小半年才有機會吃一次。”
“難怪,你不允許我們偷你的食物。”
蓉媽媽把筷子交給顧益,顧益很自然的接過來,
這讓老人家有些奇怪。
“這位小公子,究竟是看見還是看不見?”
顧益回答說:“看的見,看不清,今天多謝蓉媽媽招待。”
“鄉野村民便只有一些米粥咸菜,小公子可不要嫌棄。”
“不會,此處隔絕外間,洋溢著濃郁的生活氣息,不是仙境勝似仙境。”顧益提著筷子,不管是今世,還是舊世,鄉村田園都有一種別樣風情。
“你也這么想?”谷白瓷提問。
顧益點頭,“其實我忽然明白宮主為什么不許一般人隨意進出離開了。這種地方的確不足為外人道。這么想來,我還是不知道這地方的好。”
像舒樂那樣,剛進來就走,大概是最容易的。
類似他這般,已經知道這處地方的話,以后想要離開便會更加的困難,
而且大雨宮主明顯是個講請不講理的人,她如果就是不愿意讓你走,那么大羅神仙來了怕是也沒什么用處。
谷白瓷大概是被猜中心意,但是卻也沒回應,只說:“蓉媽媽的廚藝很好,吃東西吧。”
要說廚藝很好顧益是不認的,鄉村風光只適合胸中躁郁過多時一看,真要在這里生活、吃飯,其實體驗都不會很好。
難不成這村里的蓉媽媽竟比廬陽城里的御珍軒更好?
顯然是沒有的。
顧益吃著米粥只覺得有些粗糙,甚至有些割嗓子。
但是聽聲音,谷白瓷吃的倒很是順暢。
大雨宮主過的慣這樣的生活,處在其中怡然自得,這也是很難得的了。
“瓷兒,看穿著,這位小公子應當是許國人,想必也是大戶人家,不一定過的慣我們這兒的苦日子,不是媽媽說你,雖然你已經是宮主,不過行事作風還是不能過于跋扈,無端把人關著總是不好的。”
顧益默默的吃著手里很硬的饅頭,
所以現在是這位村婦在教訓大雨宮主嗎?
“瓷兒知道,我最近沒有害人性命。”
“那便是好的。”
顧益也看不清谷白瓷是什么臉色,“蓉媽媽…你怎么知道,我是許國人的穿著?”
“小公子眼睛看不見,其實我們都是許國人,因而認得這穿著。”
顧益奇了,“瓷兒姑娘也是許國人。”
“是的,”蓉媽媽的嗓音雖然沙啞,但是卻很和藹。
“我吃好了,蓉媽媽,你慢用。”她起身,并帶上顧益,“你不要吃了,跟我來。”
救命的操作,顧益再吃那個饃能死過去,硬的牙都要磕掉了。
谷白瓷帶著他出了屋子,一直走路,先是踩著泥土,后來是草地,一路上有打招呼的村民,她都表現的很熱心,人們似乎也都喜歡她。
上坡走了一段,大概是到一處草地坡上,感受著輕風佛面。
谷白瓷輕輕問道:“是不是對這個地方很驚訝。”
“嗯,人們對我的友好我也很驚訝,因為我是許國人?”
“是。”
“宮主也是許國人。”
“是。”
“我看到了,不就更加走不了了嗎?”
谷白瓷頓了頓,說道:“你在想什么呢,就算沒看到,你又哪里走的了?”
“為什么留下我?”
“我覺得,你也是個很特別的人了,這里很無聊,所以你以后就留下來吧。”
“宮主,我外面真有重要的事。”
“我只能讓你回到十八那里去。他們也一直留下來的。”
看來一時半會兒的確行不通。
這時候人家心情好,還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別人的底線。
“那我就先謝過宮主。”
聽到謝谷白瓷果然開心,“在這里,你的確可以叫我瓷兒,大家都這么叫。我也不會生氣。也許你會覺得奇怪,可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把這些普通人留在這里?”
顧益大概能想到,
雖然看不到,能感受著這些濃重的生活氣息,以及書雨之前的講述,所有的信息串聯起來之后,只需要加一點小小的想象就能解釋得通。
“我或許可以猜一猜。”
“你說說看。”
“我想,這里一定是宮主長大的地方。或許小時候,您并不知道自己是茉族,只不過后來這件事改變了一切,茉族讓你擁有了絕世的容顏,但也破壞了這寧靜祥和的山村生活。雖然我還不清楚為什么您帶著這些村民來到離國大雨宮,但我想一定是有理由的。”
“也許在內心深處,你從來不愿意成為人們口中的殺人兇手,大雨宮主。甚至于雖然現在地位尊崇,但我想回首過往,在您的心中,大雨宮主的身份一定遠遠不如在這鄉村之中,當一個在夏日里追逐蜻蜓的小女孩。”
顧益還在繼續說:“十八樓主告訴我,谷白瓷對于俗事都不感興趣,平時足不出宮一心只為求仙,但我想他說錯了,宮主大部分的時間也不一定是在修仙,蕓圣之上還怎么修啊,所以宮主一定是回到了這里。至于那些俗事,宮主不想管,不是因為興趣之類的原因,更為重要的原因,是那些根本不重要。”
“我更為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書雨是您的族人,雖然她說您沒有想過要去保護自己的族人,但與張衛雨比起來,怎么也是書雨更親近一些,然而書雨卻對張衛雨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于她被張衛雨打傷都不曾和您提起,原先我對于這種‘大義滅親’的行為頗為不解,我甚至以為是大雨宮主完全無視他人的苦痛,但在看到這里之后我懂了…”
谷白瓷優雅的轉身,面對著他,而面具下的眼神已經有些改變了。
“張衛雨是在這個村莊長大的…如果說書雨是您的親人,那張衛雨更加是啊。”
顧益不確定這世界上有沒有仙,但他曾經到達過蕓圣,他知道,在靠近仙的時候,往往都是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人都做不好,還做什么仙。
換句話說,再強大的仙,他首先是一個人。
谷白瓷就是一個人。
她如果不想著稱霸這個世界,那也總該有些追求。
這份追求,就在這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農家之內。
“宮主,我說錯了么?”
“你一直都在叫我宮主。在你已經知道我不喜歡成為宮主的時候。”
谷白瓷一直保持優雅,往前踱了兩步,言道:“有一樣是錯的。”
顧益問:“哪里是錯的?”
“我沒有不修仙,這里就是我的人間。”
這倒也有些意思。
是想要從這些點滴之中獲得人間的感悟嘛。
顧益笑了笑,“總之,我知道宮主,不是壞人。”
“唉。”
“好吧,瓷兒。那如果你想要寧靜與祥和,為什么還要對許國發動那樣的戰爭呢?”
“許國尹氏,把我們這個世界削弱了,我想找回本原世界中的修行方法,我還要得到它。”
顧益眉頭一動,猜道:“你想茉族人掌握那種方法,那樣便可以徹底改變茉族的命運!”
“所以,你不要想著離開大雨宮了,遲早有一天,我會殺到廬陽,到時候你會為了你的皇帝,以身軀阻我,這反而麻煩。”
顧益問:“那要是,我知道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模樣呢?”
“那你可能要糟糕了,因為我不打算讓茉族以外的人得到它,它會是茉族的專屬,所以你要么被關被殺,要么加入我們。”
“這…怎么加入?”
谷白瓷說的很是輕松平常,“茉族的女孩子稍微修煉就已經很好看了,你努力讓其中一個喜歡上你,自是不會虧待于你。茉族人的恨因為我殺盡皇子的事被放大了,人們漸漸忽略了茉族人的愛,我還是只從你的嘴里聽到說不想和茉族人有牽扯,現在外面都已經不知道茉族姑娘有多好了嗎?”
顧益不知道怎么說,
如果要消滅知道本原世界的人,好像有些不真實。
“瓷兒你可知道兩座峰?”
“看來你真的知道本原世界,”谷白瓷倒有些意外的看著顧益一眼,“兩座峰已經消失了太久了,關于本原世界的記述寥寥無幾,那些一個個自號峰主的人,不過是走了運氣進入合道的烏合之眾,他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誰又知道?”
谷白瓷也都告訴他,“現在來看,得到這個答案,只能從三個地方入手。最完整的答案藏在人間宮,還有一個人知道所有的事,他在小嶝島,還有半個人知道部分答案,他在大嶝島,最后的半個人,只知道一點點,但好歹算是知道些。”
最后這一個人顧益一下想到,她說的是誰了。
“是十八樓主!”
猜是猜到了,
但內心之中的震驚,的確是滿滿的。
“十八樓主竟然這么厲害?!我以為你不是他的對手,是需要懷疑的呢。”
谷白瓷輕輕哼聲,有些嬌憨的感覺。
所以當日顧益問十八樓主,大雨宮主到底為什么關他,原來是因為這樣!
“對了,近年可能還有多了一個人知道,小苑山仙人。”谷白瓷到底還是想到了,
包括剛剛顧益透露出的那些。
“顧益,小苑山沒有傳人,我是去過的。另外,你對于本原世界的認知,又是從哪里來的?”
顧益應該說實話嗎?
也許應該,但似乎有些早了。
谷白瓷一下子展現了一個樸素人的形象。
但這一切不過是她的一面之詞。
顧益說:“從高原樹海。”
“沒道理,兩座峰的人自己還在四處尋找呢,我知道,他們計劃前往廬陽撫仙湖探尋,但那地方我多年前去過,除了邊小窗留下的一點東西,幾乎不剩什么。”
顧益解釋道:“我曾經在夢紙里,夢到一位前輩,她說她知道一切,叫我適時前往高原樹海找她。”
“什么人?活著?”
“死了,應該是封印的靈氣留下的魂識。”
“在哪里?告訴我。”谷白瓷倒是問的直接。
“我要是不說,是不是也得像十八樓主這樣,一直被關在這里?”
“你會說的。”
“這又是為何?”
谷白瓷也不是真的就什么都不懂了,她之所以把顧益帶著到處跑,不是因為恰好這段時間沒其他人,就他了。
而是因為她看到顧益對于茉族的那一點同情心。
“因為我只是為了我的族人,并不想害誰,你還希望我不打許國,如果我能從別處得到我想要的,戰爭自然就停止了。”
顧益道:“倒是可以告訴你,不過我想要出去。希望你放我出去。”
谷白瓷一個轉身,“這不行,我不想放你走。”
“那我就不告訴你!”
“那我就天天讓你吃那個硬硬的白饃!”谷白瓷倒還看出顧益吃不慣那玩意兒,也算是觀察的細致入微。
顧益心想,這真是算你狠。
“這個,咱們再商量商量,既然是交換,那就可以談嘛。”
面具下,谷白瓷忍著笑意,原來這威脅也可以達成目的了。
“是這樣,瓷兒姑娘,那位前輩當時和我說,并沒有一個明確的地點,想來也只有我親自去找,才能有動靜,不然高原樹海那么大,我也不好給你們指個地點不是?”
這算是個將就合理的借口。
谷白瓷略作思索之后說道:“照理說,這事讓書雨與你一起也可以的,不過你若想跑,書雨不一定攔得住,如果真要你親自去,那么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怎敢勞煩宮主大駕。這個事不需要你也不需要書雨,我當時是和另外一個人一起遇見的這位前輩,想來還是要和她一起去才好,而且她曾與我提過,是想去的。”
谷白瓷問:“誰?”
“就是七公主殿下。”
“當我谷白瓷是好騙的嘛,就我和你去,給你三日時間你再好好想想,給自己換點其他好的條件。別打這種歪主意。”
宮主拂袖轉身,只留顧益一個人站在草坪上,
谷白瓷走掉似乎是有人在叫她,而她也一點都不擔心的離開,因為顧益真的哪里也去不了。
心累的他最后直接一屁股坐下,并把布條摘下,第一眼看到了土坡之下屋舍儼然的畫面。
今日所接受的信息量有些多,他要看著這些自然風光緩一下心情。
并思考谷白瓷的話是不是有邏輯漏洞。
一個敵人統領,忽然間就和你開始談心,成為朋友,或許是看在他永遠無法離開的現實情況上,又或許是顧益說了幾句符合她心意的話,但不管是真是假,顧益都只會選擇部分相信或者謹慎相信。
所以才藏了一手小苑山仙人的情況。
然而仔細想想之后,顧益也覺得大體上可以相信,因為在他主動說出本原世界之前,他一個返璞境的人,對于谷白瓷幾乎沒有什么欺騙和利用的價值。
在這里待了好幾日,也不知道舒樂和七公主他們怎么樣了,之前書雨告訴他,離軍已經準備攻下得勝關,并且從邢原戰場還掉了人過來協助。
這樣的話,得勝關必定面臨極大的壓力。
而且大雨宮和兩座峰還聯手。
谷白瓷是為了進入人間宮,找到本原世界的秘密。
兩座峰便沒什么特別的理由了,大概仇恨就足以驅動。
總之種種信息匯聚出來都表示許國都面臨極大的壓力,
甚至于顧益都已經開始有些擔心遠在廬陽的御珍軒了。
邢原城說破就破的,一旦破了,離軍最多七日行軍,先頭部隊就可以抵達廬陽,到時候來個兵圍廬陽也不是不可能的。
顧益先是坐著想,后來躺下,再后來閉上眼睛,溫暖的陽光的確令人舒適,但頭疼的事情卻不少。
不久之后,他聽到有腳步踩在草地上的聲音,于是又拿布條給自己遮上了眼睛。
“顧益,你可還有新奇的笑話,說一兩個來聽聽。”
谷白瓷也坐在了草地之上,口中不再問起令人煩心的正經事。
顧益想著心中越著急就越不能惹惱了這位喜怒無常又善變的大雨宮主,應該使勁渾身解數來哄她開心才是好的。
“當然,那我便再說一個狗父的笑話。話說有一人陸某,機智善談。
鄰家呢,有一婦人,不茍言笑。
有朋友對陸某說:“你若能說一字,逗此婦人發笑;再說一字,令此婦人罵街,我就請你吃飯。”
陸某答應,于是二人同去找那婦人。
婦人正站在門口,門外還有只狗。
陸某急走幾步,來到狗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了:“爹!”
婦人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陸某又抬起頭,對婦人說:
“娘!”
婦人破口大罵!”
谷白瓷當然還是輕輕的笑了。
后面,顧益又說了幾個,于是這氛圍也歡快,便不再去記著之前那些兩人相爭執的畫面。
“顧益,大許的七公主現在多大了?”
“七公主多大?”雖然大家看著都差不多,但那是因為修仙,甚至于谷白瓷看著比他還年輕也說不定,好看嘛,皮膚狀態好,但年紀要大他十幾歲,“我還真沒有問過,但應該也是和我差不多。”
“我現在算是認識你了,如果有一天,我要殺了她,你會怎么做?”
顧益直截了當,“我會勸你不要殺她。”
“那我就是不聽呢。”
“不聽我有什么辦法?你與尹氏有仇,殺了不能說你錯。對于我來說,我會爭取讓朋友活著的機會,如果這個機會的確不存在,我會去悼念她。”
谷白瓷略有沉吟。
“你用一種令人羨慕的心態活著。”
“但我還是希望你別殺她。我從廬陽來,到大雨宮,所見的人,大多沒有真正惡到骨子里去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仙,都為了自己重要的東西而戰。七公主也一樣,她是個很善良,很善良的小女孩。”
也許這些話是對的,但顯然從谷白瓷的角度難以接受和理解,哼了一聲吼,她問道:“你剛剛躺在這兒是在想她?”
顧益嘆息,“不是你說的那種意義上的想,我只是想到她在得勝關,有些擔憂她的安慰。”
谷白瓷下了定論,拉個長音,“喔,那便還是在想她,所以你動不動就要讓我準許你出去,原來是有個姑娘要見,公主的話,的確是很高貴的身份。”
顧益現在的感覺是天下的女人都一樣。
“瓷兒姑娘,我們在說的是戰爭,得勝關有戰爭,和兒女情長有什么關系。”
這時候的兒女情長顯得一點都不重要了。
“你的意思是,我殘忍嗜殺,枉顧人的性命,對于發生的戰爭無動于衷?”
顧益:“…”
“我的意思是,我在這個時候不太會去想這些,瓷兒姑娘,你是大雨宮的宮主,這宮主可比那個公主厲害多了,如果只是因為要找本原世界的秘密,不需要大動干戈,大可以先把戰爭停下來。”。
谷白瓷似乎很難直接答應,“戰爭的開始與結束,并非由我的心意簡單決定,它已經開始了。”
真的,就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