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花捏著小手,在顧益的房門外走來走去,口中念念有詞像是練習著什么,確定之后便想去敲門,可手舉到半空中又落了下來,反復如此,持續了約半個時辰。
以至于她都沒注意到身后有人。
馬爺一路進來,看到胳膊細白如嫩藕,身形苗條似楊柳的小狐貍,登時便開心了起來,小心偷摸到身后,嘿嘿笑道:“知花小妹妹,你在此處做什么呀?是在等我嗎?”
知花一個閃身離的遠遠的,嫌棄道:“好色的禿子,你來這里做什么?!嗯~”
她捏住鼻子,好大的酒味啊,真是惡臭。
“我自然是來找我師父…呸,找那個家伙,你來干什么?”
“師父?!”
知花可愛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竟有些不服氣,恰在此時顧益自己把門也開了。雖然還未開口,但小狐貍仿佛知道他要說什么,臉上有些不舍的神情。
“往后自己好好修行吧。”顧益親切的囑咐。
他原本計劃多留幾日,不過知花有此機緣,他已經沒理由留著了。
“公子…準備何時啟程前往廬陽?”
顧益說:“就今天吧。”
馬爺雙手抱胸點了點頭,今天好,早些啟程就能早些學到靈符,不過忽然又發現哪里不對,“她不去嗎?”
“我可以去嗎?”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知花這么講,顧益不意外,但這死禿子竟然也表露出不舍的神態,明明都不行了,還那么多壞心思。
馬爺迎著顧益的目光,神色一正,“不是,我沒有其他意思,你看總得有人伺候你,我一大男人毛手毛腳的,先說好生活起居我可做不來!”
知花今日猶豫著要說的也是這件事,只是一直不敢,借著討厭的光頭替她講話,她也開口,“是啊公子,你這一路無人照顧可怎么行?”
“你的心意我明白。”顧益虛抬手臂,“但我不需要人照顧,而且你妖氣未去,廬陽城又是百萬之都,總歸是不方便的,還是自己好好修煉,我會回來的。”
小狐貍不敢逆了他的意思,雖然心里不愿,但還是應了聲喏,心里頭卻也明白妖獸一般是不會進入廬陽城的,除非是那些達官貴人養的靈物。
倒是馬爺不樂意了,他不知顧益身份也沒那么多敬畏,纏著他就開始講道理,“師父,這么一來知花小妹妹就得一個人,不僅叫她傷心,女孩子家家的也危險啊,你看那眼淚珠子都要掉落了,咱總得憐香惜玉一次吧?至于進廬陽你不必擔心,出了事我擺平!”
這時候開始叫師父了。
知花則升起了一點希望。
不過顧益還是不會帶她,對于知花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靜心修煉,早日破入立心,而不是跟著一起去廬陽。
“別說了,出發吧。”
“你!”
大光頭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這種事都干的出,還是不是男人!
他自己跑過去安慰知花,“知花妹妹,你不必傷心,我這一路多多替你勸說,總有一日叫他改變主意。平時呢,若是你想知道我倆的近況,咱們也可以書信往來,多多交流,你覺得怎么樣啊?”
知花是真沒想到,到了最后這大光頭竟然愿意這么為她!悲苦之中心有感動,想說些軟話卻始終不好意思開口。
顧益受不了了,他轉過身揪住這家伙的耳朵,“你這禿子怎么那么好色!趕緊走!”
“誒,誒,疼啊!知花,記得啊,我會給你寫信的!啊!混蛋你輕點!”
簡單的告別被這家伙弄出了三步一回頭的濃濃情感,緩緩關閉的大門、漸漸遠去的絕美面龐叫馬爺的心又苦又痛。
出了全門縣,沿官道一路向北,一日便可抵達廬陽。顧益和馬爺兩人,一人一馬,也無行李,就這么一點一點往北走去。
“顧小公子,我這可都是為了你。”
顧益道:“我一直覺得我是個調皮的人,沒想到還有你這種不要臉的人,又胡說八道什么呢,還有,你到底準備叫我什么?”
“師父我心里記著,但是叫不出口。”馬爺揉了揉泛紅的眼眶,“真的,我從來都是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人,要是以前,有個姑娘在離別時始終不舍的看著我,說什么我也會留下的。”
那是看你的嘛,顧益嗤笑一聲,放肆嘲弄,“我怎么記得,就在三天以前,你還要除妖伏魔來著。”
馬爺道:“哎,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除妖伏魔又不是要殺死她,我是想向您老人家學習,帶回家好好教導。”
教導?
顧益只得搖搖頭,難怪是廬陽修仙院出身還未入守神境,心神渙散的不行這要怎么守。
而且,這家伙還是個話癆。
“小公子,你說我這第一封信要給知花寫什么好呢?”禿子坐在馬背上搖晃,偶爾想到什么還雞賊般的狂笑,“這我得好好想想,可不能瞎寫,不說叫她感動的淚流滿面,但也要體會到我的誠意才行。”
“要不吟詩一首如何?”
顧益笑了,“她是狐貍啊,不是人。你是不是思想出了什么問題?”
“喔,對對對…”馬爺右手托著下巴思索,“吟詩的話過于含蓄知花可能理解不了。”
“什么含蓄不含蓄,我說她是狐貍的意思是:知花不識字的,不管你寫詩還是作詞,就是大白話她都看不懂,也不可能給你回信,因為她不會寫字。”
馬爺:???
“什么?!”仿佛是一片心碎了一地,“這怎么可能?你騙我呢吧!你是不是心里就想著拆散我們兩個呢?!”
他捂著大腦袋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心理防線已經崩潰。
“你這死禿子真是叫人傷腦筋。”顧益解釋道:“動動肩膀上的東西好不好?知花從小在山林長大,她的母親我認識,原本只是普通的狐貍,只是因為特殊的機緣才有幸入了修仙之道,她都不認字,那么誰來教知花呢?既然如此,沒上過私塾,也無人教導,不認字不很正常嘛?”
這年頭不識字的人都是一大把,不識字的妖那更是漫山遍野。
小時候光修煉,不上學,認字本領難不成是娘胎自帶功能還怎么的。
馬爺一陣痛心疾首,“那我以后這一腔心意知花都感受不到了?!師父,咱還是回去把她給帶上吧!”
“不行!”
“你可真夠坑的!還有,你以后不要喊我禿子!”
顧益眉頭忽然一皺,嚇的馬爺開玩笑的心思都沒了,“師父,我就是…那么一說…”
馬蹄停了下來,官道就在河水之畔,前后有路,有樹,但無人,無車。
“有問題。”顧益講道。
“沒問題,沒問題,我真的只是嘴快而已。”馬爺以為他要追究自己的‘不敬’。
吭嗤吭嗤!
顧益不聽他廢話,而是拉著馬匹在原地兜圈觀察了一番,“一直聽你咕咕叨叨的我都有些忽視了。你可還記得,小苑山封山致使眾多求仙者返回?按道理說這天氣應該有人趕路才對,官道上不說人山人海,可我們一個人都沒見到…有四五分鐘了吧?”
經他提醒,馬爺瞬間換了一副神情,雙眉落下細心感知,“這是使人致幻的妖術,知花也曾對我使過。”
道路、樹木、河流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但路的前方應該已經不是通往廬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