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任誰也無處躲藏。在晏闊遇害這個震驚汴縣的消息不脛而走之時,王時濟和王琳二人也剛好在城郊的一處茶樓休息,以便出城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義父,我們為什么不回盧縣安歇,而要去暉縣呢?聽說那個地方民風彪悍,常有盜匪出沒,這大年關的,去哪里干什么?”
王琳有些悻悻的說著,心中竟點點閃過那張古銅色的剛毅面龐。
“自然是我們也招惹不起的人。”
王時濟搖了搖頭。
“誰呀?”
“傅九合。”
“傅九合!?”
王琳剛喝了一口水,便噴了出來,淑女氣質一下子蕩然無存。
“那…那可是,出了名的草寇啊!”
“當然了,所以才要去暉縣呀,你以為我想在年關如此折騰嗎?給你看看這個。”
說罷,王時濟從行囊里掏出一個布袋。王琳接過來掂量了一下,還挺壓手,拆開一看,也就是王琳這種行走江湖的女子能鎮得住,里面放著的,是五十兩白銀和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這個意思,算是很明白了吧?”
王時濟苦笑一聲,收起了那個惹眼的布袋。
“義父,我有一事不明。”王琳把身子湊了過來:“您這么些年觀香預事,從無失策。昨日我們其實是為晏家的人卜算過兩次,晏家老爺一次,晏家小姐一次。可為什么這兩次看香的結果卻差別如此之大呢?”
“這點…我也有些疑惑,這香卦也并非嚴絲合縫的對應所求之事,而是對一個人近期運勢的征兆。晏家小姐所燃之香,香體尚未定型,但只看香頭,卻是吉兇難料,而且香頭雖在燃,可是黯淡無光,這本就是兇兆,我當時也不想說的太過直白,只是提點她要小心一點才是。”
“可是…晏員外他…”王琳接過話茬。
“不錯,晏員外的香卦就要平常的多,按理說一家人,互為影響,香的表意不應該差這么多才對,晏員外的香表是平安香,可晏家小姐的卻是兇兆。”
“義父,我總覺得這次年關之行心里不甚踏實,要不您自己燒香看看,也好有個準備。”
王琳輕咬了下嘴唇,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隱隱的擔憂。
“呵呵…醫不治己,再說我也好久沒有給自己看過香卦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為父本也問心無愧,沒什么好看的。”
“哎呀,義父,就當破個例,要不我心里總是忐忑。”
王時濟低頭皺了皺眉,似乎被王琳說的有些動搖。王琳見狀,趕緊花了一些小錢,和茶樓老板要了香爐和三支草香。
“義父,開始吧…”
“好吧,就依你這一次。”
說罷,王時濟擺正香爐,三炷香立于香爐之中,剛要取火點燃,就這么一瞬間的功夫,香根居然自行落下,王時濟的眼睛瞪得老大,額頭上也滲出了點點汗珠。
“義父…怎…怎么?”
王琳顯然看出了些不安之兆。王時濟接著用火去接近香頭,三炷香順利燃起,可沒過多久,剛燃著的香頭卻又自行滅掉。王時濟臉色煞白,這樣的香卦,以前也曾遇到過,可這次他是為自己而求,身處其中,心中的滋味更是不言而喻。
“不好…不好啊…”
王時濟嘴上默念,王琳卻在一旁聽得有些心悸。
“怎么講?”
“臨火之時,而香根自行下落,視為拋香。全部點燃,而又自行熄滅,視為截香。”
“拋香?截香?”
王琳跟著默念,但心中實在不解。
“簡單而言,不管是拋香還是截香,都不是什么好的兆頭,主身有鬼祟騷擾糾纏,邪氣臨身,家中亦或陰陽有失。”王時濟長長嘆了一口氣:“想不到啊…”
“那義父…此次暉縣之行,萬萬不可去啊!”
王琳立即起身來到王時濟的面前,臉上寫滿了驚恐之色。根據義父的香卦,暉縣之行兇險異常,而傅九合的地盤又堪比龍潭虎穴,饒是自信于自己的劍法,也只能勉強保全自己,義父不會半點武功,怕是有去無回。
“算了,這一劫躲不躲得過去,看天意吧,那些人把這個東西到我手上的時候,就應該已經躲不掉了。”
王時濟摸了摸那個布袋,心想傅九合是在刀口上掙錢的人,就算不去暉縣,怕也躲不過他的爪牙,到那個時候,連周璇的機會恐怕也都沒有了。
“琳兒,多思無益,準備出發吧,你先等我片刻,我去一下茅廁。”
王琳似乎沒有聽到王時濟的話,她正看著九合幫的布袋子發呆。王時濟來到后堂,轉了一個圈走到臨街,在一旁的藥鋪里,他花高價買了一些蒙汗藥,準備不時之需。
出了茶樓,父女二人面朝暉縣的方向,兩個人的心情都非常復雜。僅僅是一次燒香,普通人看來再尋常不過,可在王時濟的眼中,那是吉兇禍福,那是生死一線,變故來的太快,誰的心里都沒有充足的準備。
原本心不在焉的王琳,此刻卻注意到了身邊路人的一些變化。那些人有的躲躲閃閃,有的指指點點,凡是迎上她目光的,都連忙收斂,此時的王時濟和王琳,還不知道晏闊慘遭毒手的消息。而現在,已經有不少人都知道王時濟專程來到汴縣晏府觀香預事,甚至有的人已經了解這香卦詳情,那些指指點點的閑言碎語,無不指向王時濟這位看香奇人。
王琳已看出了異樣,王時濟卻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王琳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自打收留她開始,他已對這位義女傾注了全部的父愛,此刻,他不該讓她也卷入這是非,幸好是王琳堅持要為自己看香,或許這便是天意吧。
“義父!”王琳拉了拉王時濟的袖子:“很多人在我們背后指指點點…”
王時濟這才回過神來,左右觀望,到處是躲躲閃閃的眼神。王琳眼疾手快,幾步狂奔來到兩個竊竊私語之人的面前。
“為何對著我們父女二人指指點點?”
“呃…這…你們還不知道?”
“到底什么事!?”
王琳順手摸向了腰間的佩劍,但轉念一想,還是掏出了一兩銀子,放在了那兩個人的面前。市井小民,見錢眼開,很少有人能擋得住這樣的誘惑。
“晏員外死了,就在今晨。”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