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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成熟

  說書人正在講一個關于謬語的故事,蕭憐在一旁聽得倒是起了興趣。

  “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說書人留著一個小胡須,他摸了摸眨巴下嘴兒:“行走江湖須得較量提防,一人不逛廟、兩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樹。”

  “何為一人不逛廟?廟乃供奉鬼神之地,誒,你今日無聊,去廟里逛逛,前殿看看后殿看看,鬼神出沒很是危險,只會越逛越慎得慌,甚至曾經做了什么虧心事全都想了起來。”

  “那何為兩人不看井?如你與一心懷不軌的人看井,那結局更是危險!好說你正低頭看著井呢,兩眼蒙別人一腳把你踹下去了,你還無處叫喚。而如果與你看井的人輕生跳井自殺,那更不好了,你就是十張嘴都要說不清了,這鍋不背也得背,總之就是不祥啊!”

  附近的看客忽然問:“那先生何為三人不抱樹呢?”

  “這個嘛...”說書人抿了下小胡須,懂的人都開始給些茶水錢,他見此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說:“何為三人不抱樹,便是一典故,當有人提議一起抱樹,看下樹有多大吧。誒,兩人逮住你的手,把你捆在樹上,只能任人宰割。所以啊,江湖俱說仗義行事、俠義之道,可是該忌諱的還是要回避,該狠心的還是要下手,不然啊只會造成意想不到的的禍因!”

  蕭憐點了點頭,倒覺得這說書人說得的確有趣,至于是不是真理,她卻還未有這認知,且聽且珍惜。

  一會客棧小二便端著文房四寶過來,擺放在茶桌上,開始為蕭憐研墨。

  蕭憐提起筆琢磨了會,正在疏通思路,想著如何與徐晨解釋時,客棧外跑進一服裝破爛的人。

  闖進來之人有些落魄不堪,面容驚慌,看打扮倒像村子農人。

  客棧小二見此皺起眉頭走了過去:“晦氣,來這尋事?”

  “不是啊,不是啊!”落魄農人雙眼血絲,說話驚恐:“有沒有大俠、高人救救我淺水村啊!淺水村遭遇寨子洗劫,現在正落難啊!”

  “快滾,這種事當然是去尋官府,來我客棧作甚!”掌柜在一旁皺起眉頭。

  “不是啊,真要去尋官府就晚啦,我的孩子老婆都還在里面啊...!”農人忽然跪下痛哭起來,朝客棧的全部人磕頭:“行行好,有沒有高人,出手救救我家人啊...”

  掌柜給客棧小二使眼色,小二面露難色,只好強行走過去要趕人。

  “淺水村在哪?”蕭憐戴好斗笠走到農人面前。

  “在...在出鎮西邊幾里地便是!”

  蕭憐點了點頭運起輕功直接在客棧消失不見,而茶桌上的文房四寶已經丟棄。

  城鎮外正在運起輕功瘋狂沖刺的蕭憐,內心有些驚慌,她腦子開始浮現來城鎮時遇見的農家女子,隱隱約約記得她就是淺水村的人。

  再想到自己心軟放跑的兩名匪人,蕭憐內心慌張了。

  一刻鐘后,蕭憐終于趕到了淺水村,不過已經煙火四起,火燒過后的木骸遍地都是,滿村俱是哭喊聲。

  現在的淺水村宛如人間地獄一般,斗笠面紗下的蕭憐,她臉色極其蒼白。

  燃燒的黑煙飛上空中,感覺整個天空都灰蒙蒙的一片,黑暗的天空似乎包圍著淺水村。

  蕭憐提起腳朝村里走去,尸首遍地,鮮血四濺,死去之人的服飾都是農家裝扮,讓她看得心臟跳動得極為急促。

  來到村中央,蕭憐便見到許多匪人正高呼慶祝,腳底下俱是扒開衣服的農人女子與錢財。

  農人女子俱在哭泣落淚,為自己遭遇到的事情感到悲傷。

  匪人一眼望去不下三十人,蕭憐一眼就看出眼熟之人,正是自己放跑其中之一的匪徒。

  蕭憐沒有刻意壓制內息與腳步,一步步朝他們走去,很是平靜。

  匪徒們自然也擦覺到了蕭憐的存在,而被放跑的匪人見到蕭憐,更是興奮得指著她高呼:“兄弟們,就是她,就是這個娘們把老八踢廢了!”

  匪徒們一聽正要有動作,可蕭憐可也沒這么傻,二話不說運起逍遙腿法就是使了過去。

  每一腿都夾帶著破風聲,令人聽聞感到恐懼,夾帶內力的一腳踹到匪徒身上不是斷骨就是死亡。

  蕭憐今日想殺人。

  距離最近的幾名匪人都已相繼倒地慘叫。

  逍遙腿法本是三流武學,搭配逍遙身法后,逍遙腿法便有了質的提升。

  琨玉秋霜!

  兩次連擊的踢腿、傷害不俗,踢腿踹在兩個匪徒下巴,都向后倒去,骨頭直接碎裂暈倒。

  剎那間地上已經倒下十多名匪人,生死不知。

  其他匪徒見此頭皮發麻,他們幾時見過有女子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忽然他們醒悟了,能輕易踢碎他人健壯男子骨頭的女子,那只能是修煉了內功的武者啊!

  一下子全部匪徒都跪了下來,給蕭憐磕頭,人人臉色驚恐。

  “這位女俠,女俠饒命!”

  “是啊,我們再也不敢了!”

  蕭憐凜然的眼神透過面紗看向那之前給她放跑的匪徒,那人感受到視線,頓時渾身難受,頂不住壓力站起來轉身就跑。

  提手一甩,匕首隨勢而動,直接扎在之前給蕭憐放跑的匪徒身上。

  匕首直入心臟,匪徒痛呼一聲倒地死去。

  剩余十多名匪徒見此磕頭得跟響了,人人瘋狂在求饒,希望蕭憐能放他們一名。

  可是他們從來都不會考慮,他們自己何曾放過淺水村的村民一命呢?

  現在已經身處江湖的蕭憐早已知道,自雪池山一戰結束,各大宗門勢力因為互相殘殺爭奪七書,損傷慘重。

  各宗各派均在休養生息恢復實力,也因此,土匪橫行無人去管。

  蕭憐本不想作過多殺孽,半年以來也未殺一人,沒想到今日善心一發、心一軟放跑的兩人,竟然引發了如此慘重的結果。

  蕭憐抬起頭看著淺水村存活下來的村民,俱是村中女子,一下子她便看到官道上給她拯救下來的農家女子。

  如今農家女子她衣服殘破,露出春光,淚眼婆娑很是悲傷。

  蕭憐看在眼里也很是難過,是她的錯,如果沒放過那兩個匪徒,說不定淺水村也不會發生這種意外...

  “別磕頭了,如果你們覺得自己還是個男人,就拿起兵器與我一戰。”蕭憐冷聲道,“今日你們都得死。”

  冰冷的聲音敲打在跪下的匪徒心中,他們臉色驚慌,知道蕭憐殺心已起,他們也不敢逃跑。要知道剛剛逃跑的那個兄弟可就被飛刀一下扎死了,他們跑的話,就能有好的下場?

  十多名匪徒面面想看,似乎都做好了準備。

  人人臉上害怕,因為他們自然也知道江湖內功武者的可怕,可是已經到這種地步,逃跑是死,還不如一起搏一搏,說不定贏了這紅袍婆娘就活下來了!

  匪徒們不約而同朝蕭憐舉起兵器撲了過去。

  蕭憐揭下斗笠,身上的紅袍震蕩飄起,雙眼炯炯有神。

  不到一盞茶功夫,全部的匪徒全都倒地死去,蕭憐這回沒有心軟,運轉內力的逍遙腿法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他們都沒有內功護體,蕭憐的內力只要一進入他們的體內,便在里面肆虐轟炸,所以他們一承受蕭憐一腳,便會身體經脈斷開,吐血而亡。

  蕭憐臉色有些蒼白,并非內力消耗過大,而是她從未殺過人,現在一殺便是三十多人。

  蕭憐來到淺水村存活的村民面前,而村民們得知自己被這紅袍女俠救了過后,人人跪下磕頭。

  “謝過女俠救命之恩。”

  “謝過女俠!”

  蕭憐看著跪下去的身子,面容難受,如果不是她心軟,這些農家女子也不會如此。

  這些女子也不會失去丈夫,不會失去家園。

  蕭憐緩緩來到那個曾被她救過的農家女子面前,蹲下攙扶看著她。

  農家女子抬頭一看,發現是蕭憐,驚呼道:“真是女俠你...”頓時淚雨落下。

  蕭憐內心很是自責,她緩緩說:“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農家女子拼命搖頭說:“不是女俠的錯,不是女俠的錯...是我們命不好...”

  蕭憐眼神黯淡,問:“你可有去處?”

  農家女子落淚搖頭:“爹娘都已經死了,小女子已經...”

  “如果沒有其他去處,不介意的話以后你便跟著我吧。”

  農家女子應聲磕頭。

  “你叫什么名字?”

  “女俠喚奴婢為小月便好!”

  蕭憐聽到小月的自稱,頓時心傷,攬過小月入懷里。

  蕭憐她這回終于懂了,終于懂得徐晨弒殺兩百人的心情,那種怒火與怨恨,不是殺幾個人就能解決的。

  淺水村只是因為自己的心軟,不幸導致這殘酷的結果,要知道淺水村與她并未有過多關系。

  可是黃家村不同啊,那些村民宛如是徐晨的家人...

  她終于理解了徐晨的心情。

  最后匆匆解決后事,蕭憐給其他村名留下銀兩,帶著小月便離開。

  因為事情真算起來,也不能怪蕭憐,可是她還是決意帶著小月在身邊,或許是為了彌補內心中那愧疚感吧。

  而蕭憐不知道的是,在淺水村附近的高山懸崖,兩名鶴發童顏的老人真背手而立,淺水村的遭遇他們從頭看到尾,可是面容絲毫未變。

  “老婆子,這樣真的好么?”

  “半年以來憐兒進步很大,可是心性還是過于善良了,淺水村這事或許就能讓憐兒成長許多吧。”

  “如果讓憐兒知道我們沒有出手拯救淺水村,怕不是要與我們翻臉。”

  “哼,這有什么。只要能讓憐兒心性再沉穩,成長得更為老道,不就是死幾個俗人么?”

  “這些話莫要對外面說。”

  淺水村的事,就像是蕭憐游歷江湖的一個插曲,也不知道能影響她多少。

  所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一個月過后,旋月派山下。

  徐晨與王希月已經整備好行李,放在馬兒上,隨時都能出發。

  “徐師弟怎么沒把云矛一并帶上?”王希月自然也知道八脈星矛武學一事,遲早她也得去木屋修煉。

  徐晨笑著搖頭說:“哪有這么簡單,我修煉了半年槍矛技法,太師祖可都沒愿意教我星矛招式,所以帶上也是累贅。”

  兩人翻身上馬,招呼送行弟子離去,他們便拍馬而行。

  “之前可是發生了什么?我聽說江師妹這個月可是發生了天翻復地的變化,甚至黃師叔見到江師妹也有些不敢相信。”

  “也沒什么。”徐代不愿意說。

  自后山事后,江如顏的確變了個樣。之前下山回來的改變只能算是在成長,可是并不明顯。

  可是這回不同了,江如顏不愛笑了,也不愛胡鬧撒潑了,甚至變得極其聽話,讓她做什么,她都會很聽話。

  用徐晨的話來說,便是沒什么生氣。

  他覺得有些對不起江如顏,因為她本可以傻傻的過下去,不管怎樣都會有黃師叔與旋月派保護她。

  可徐代不認為江如顏如此過完上半生是一件好事,他想江如顏能成長,能夠自主自愿成長。

  就好比王希月希望徐代成長,成為旋月派的中堅力量,替旋月派分擔壓力。

  而徐代也是,他也希望江如顏成為旋月派所需要的弟子,也為旋月派分擔義務與責任。

  能者多勞,這是徐代與王希月都默認的觀念。

  王希月騎在馬兒上,見徐晨不愿意回答,她一笑而過,說與不說,她也不特別在乎,反正她知道江如顏在成長便是了,事情都在往好的一方面發展。

  “話說師弟身體狀況如何?”

  徐代苦笑:“能怎樣,內功姑且能自行運功,我能掌控的內力也不足三層。不過這次前往血刀宗又不是為了打架,反正也還有師姐在一旁。”

  沒多久,兩人路過了一家路邊客棧,徐代見到客棧外圍坐著兩人不由笑起來。

  而王希月見到客棧兩人臉色則變了。

  “才兄、卿兄。”

  原來是才楠與卿鈺聰兩人,他們正坐在客棧外圍的桌子上飲酒,聽到徐晨的聲音,都笑著起身,抓起行李就要上馬。

  王希月皺起眉頭看向徐晨:“師弟,這事你可沒和我說啊...”

  “哦!”徐晨恍然大悟的拍腦袋:“忘記與師姐說了,之前卿兄來信,說才兄與他會跟我們同行。”

  王希月臉色有些難看,才楠便算了,可是卿鈺聰她可是想躲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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