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壽張縣,鄉有秩王堂家。
劉玘與李尚一同來拜訪。
王堂四十五歲,擔任都鄉有秩吏,是本縣僅有的兩名有秩吏之一。
有秩吏一百石,由郡國任命,屬于縣道、郡國雙重領導。
五千戶以上的鄉才有“鄉有秩”吏,壽張縣也只有都鄉達到這標準,所謂都鄉,也就是“縣治鄉”,戶數自然遠較其他鄉為多。
王堂也住在縣城,來之前劉玘打聽過,他家中頗有資產,府宅并非普通人家的“一堂二內”,而是有兩個獨立的院落,房屋二十余間,大體結構和劉繼的院落相差無幾。
二人來到門前,只見朱漆大門上,左右各一只八寸“銅龜鋪首”,口中銜著一只青銅環,刷得雪白的夯土圍墻上鋪著青瓦,府中高聳的三層閣樓大氣無比。
李尚自然是羨慕不已:“我要是有一日能住上此豪宅,今生死而無憾矣!”
劉玘一聽,這小子的目標在不斷變化呀!
上一次他想當上斗食吏,這一次卻又想住上如此大的房子,看來當了幾天“官”之后,目標不一樣了。
不過當斗食吏相對比較容易,要住上這么大的房子可不簡單,沒有七八十萬是修不起來的。
別說是你了,我自己這輩子能不能住上都不好講。
“放心,只要你勤于公事,還怕沒有發達的一日?”劉玘笑道。
“嗯,有道理!”李尚點點頭。
說完他上前抓住銅環叩門,不一會兒,一位十二三歲的小侍女打開門,看見二人是吏,她頓時掛滿微笑:“不知二位郎君有何事?”
“當然是找你主人,不知王鄉長可在府中?”李尚道。
“主父剛回,不知二位郎君貴姓?”
“你就說門下督盜賊與李戶佐來訪!”
“諾,二位少郎君稍等!”說完,她忙不跌的跑開了。
很快,院中便想起急促的腳步聲,同時還有男子的聲音:“…如何不把二位郎君請進來?”
頃刻間大門打開,一名四十多歲的華衣男子面對笑容出現在眼前,他就是王堂。
“實在抱歉,讓二位郎君久等,快快請進!”王堂非常客氣的把二人請進院。
“打擾,幾斤飴糖給幾個小孫子嘗嘗!”劉玘說著,把小禮物遞了上去。
“足下何必如此客氣…”王堂接過之后遞給了旁邊的侍女。
隨后他把二人請進堂落座,道上鋪著青石板,院落干凈而整潔,土墻剛刷過石灰,潔白無瑕。
堂屋內,丈長漆案簡潔而大氣,竹席花紋精美。
二人脫鞋席地,寒暄幾句后,劉玘直接說明來意:“鄉長,鄙人聽聞此鄉濟北聚有石炭,欲弄些小用,還請足下相幫!”
石炭也就是煤炭,此時也有人弄來燒火做飯,甚至偶爾還有人用它來煉鐵。
當然,用煤煉鐵雖然更容易得到鐵水,不過質量并不如木炭,主要是冶煉出的鐵比較脆,加工出的工具易斷。
一聽劉玘需要石炭,王堂原本還帶笑的臉瞬間變得嚴肅起來,沉思了一會兒便道:
“劉郎,該地似有妖邪作怪,去歲與今年接連發生兩起大事,洞子已封堵,上面還貼了些咒語,石炭肯定弄不出來,恐需另想辦法!”
妖邪作怪?劉玘暗道,無非是出了煤礦安全事故,他們搞不清楚發生事故的原因罷了,何來妖邪?
原來,劉玘來這里之前,已從鄧雍那里將情況大致了解。
“鄉長,冬日很快就到,澤邊樹木也不準隨意砍伐,百姓需石炭過冬,鄙人倒略懂得一些鎮妖之法,可以開啟洞子。”劉玘道。
“哦?看來,百姓有福呢!”王堂一聽,不由得眼睛一亮。
這時李尚說道:“鄉長,聽說李縣尉可能一時回不來,許功曹又出差,縣令有意讓足下假縣尉,今后還請多關照!”
通常情況下,假(代理)縣尉可以大大提高資歷,幾乎一兩年后就有可能升任長吏,當然不是本縣任職。
早在戰國末期與秦代,就已要避籍:通常情況下長吏不準在本鄉任職,少吏可以。
劉玘一聽,李尚沒當官幾天,居然把這些溜須拍馬的都學到了,將來或有前途。
果然,王堂一聽,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是有這一說,不過縣令還未最后決定,說不定會換成他人呢!”
他話雖然如此說,不過好像已經十拿九穩一般。
“鄉長,若真有那一日,還請把在下調過去,在下一定效犬馬之勞!”李尚一臉正色。
“好說,不過戶曹缺人,你在那戶曹辦事也是有前途的,鄧戶曹精明能干,不久將到國中擔任百石戶曹…”王堂善意提醒他。
“當真?”李尚睜大了眼睛驚問道。
“當然!”王堂點點頭,不像是說假話。
李尚一聽,頓時喜形于色。
劉玘心想,正常情況下,即便鄧雍離開,以你資力,也還輪不到你,有很多鄉嗇夫想回縣城任職呢!
當然,事情沒有絕對,布衣也能當上兩千石,何況斗食吏?一切都是縣令說了算。
二人聊了一會兒,因為有事情便告辭離去,王堂苦留不住,大家說好明日趕往濟北聚看石炭洞。
離開王堂家,劉玘說道:“安福那里情況如何,可有收獲?”
“他只說找于督郵辦事之人不少,暗示肯定收受了不少賄賂,至于賬簿,的確是其隨身攜帶,怕是不易得到,必須得另想它法才行!”
“辦法我早已想好,等賊盜剿滅完畢,再來辦此事也不遲,走,找木工去,我讓他加工幾個風箱!”
“風箱?有何用途?”李尚一臉發懵。
“此風箱也是我剛想出來,用途無可限量,到時足下就知道了!”
濟北聚,午后。
劉玘與王堂、李尚坐船過了濟水,來查看石炭洞,在路邊一家食肆當中簡單用完早餐,吳里正把一行人接到了石炭洞現場。
劉玘一看,石炭洞也就只有四五尺高,已經被人用黃泥封住,黃泥上面鑲嵌著幾塊怪異的桃符和一塊寫著咒語的三尺木牘,木牘結尾是“急急如令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