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功曹四十七歲,斗食吏。
郡、縣功曹相當于秘書長兼人事局長之類,位列所有少吏首位,也稱為“右曹”,在縣中,同為縣右曹的還有主簿、廷掾等等,漢代以右為尊。
功曹可不僅僅是管人事考核,實際上是“無所不管”,從某方面而言,他可能比擔任長吏的縣丞、縣尉權力還要大,原因很簡單:
縣丞、縣尉是由朝廷任命,縣功曹是縣令或縣長任命,親疏關系完全不同,縣令如果想要攬權,肯定會親近各曹吏,疏遠縣丞、縣尉。
還有,論俸祿,斗食吏月俸十一斛,非常微薄。不過,中國古代人情往來非常重要,壽張縣又是一萬五千戶大縣,因此功曹這樣的位置,收入不能只看俸。
此時擔任幾年郡吏,有“掾史家貲多至千萬,鮮衣怒馬”的記載,郡國之掾史不過百石秩而已,由此可見一斑。
劉玘與李尚二人行禮見過了許功曹。
許功曹態度略有些冷淡,板著臉說道:“嗯,李戶佐速去忙他事,劉郎獨自在此考試即可!”
李尚當然不敢有絲毫怠慢,急忙恭敬叩首離去。
劉玘一看許功曹這官架子,似乎比楊縣令還要大高,這也難怪,誰讓位列頭曹而且又是楊縣令的親信呢?
許功曹照例簡單問了下他的情況,隨后又叫進來一位王書佐幫忙,自己遞給劉玘幾塊木牘,說道:
“此為以前招辟少吏試題,上面有五經、律令與計算題若干,很有難度。
你既然是聚室生徒,未學五經,這之上的五經題肯定是不懂的,因此只需做律令與計算題即可。
那邊有一張小幾,你一個時辰寫完即可,然后本曹交與明廷,王書佐陪著你,有需要盡管提!”
他心想,反正縣令已經同意劉玘為吏,也不好讓他太難堪,所以就沒讓他做五經題。
“諾!”劉玘答應著接過了木牘,隨后步往一旁的小幾。
看著劉玘的背影,許功曹很有些不以為然,心想,他一個聚室生徒也來考試,不知道走了誰的門路,很多縣校生徒還沒有得到這個機會呢!
那邊,劉玘席地而坐,開始閱讀木牘上面的考題,王書佐在一旁觀看。
漢代木牘(木簡)長度并未嚴格統一,中期以后只有三種是統一規格:詔書木牘長一尺一寸,抄寫儒學經書的木牘長二尺四寸,律令也由早期的三尺律改為二尺四寸律。
不過論語特殊,只有八寸,這是因為周制八寸為一尺,突出論語的權威性。
民間寫書信的木牘長一尺,就是“尺牘”,其余各種尺寸都有。
他把題目看了一下,總共有二十題:五經十題、律令五題、計算五題。
他發現題目并不難,但是大多數內容聚室生徒的確沒學過,因為聚室只有孝經博士,專門講孝經和論語,不講五經。
計算題則很明顯是出自九章算術,全部是方程題,但應該不是原題,不過在他看來都很簡單,比如第一題是:
“今有共買物,人出十,盈五;人出九,不足二。問人數、物價各幾何。”
這道方程題極簡單,直接列個方程組就出來了,應該是后世六年級或者是七年級的題。
其余算術題也差不多,輕而易舉就可列出方程求解。
他先做的算術題,就著就是律令題,自然也輕易完成,前后不到兩刻鐘。
完成之后,他一看旁邊沙漏,感覺時間還非常富裕,于是又把五經題也全部做了,盡管許功曹說可以不用做,可是他覺得不應讓人家小看自己。
答體畢,他把木牘遞給書佐:“王書佐,小生才疏學淺,疏漏恐在所難免,還請書佐多多指點!”
王書佐先前看他列方程解算術題,早被他寫的那些恍如天書的符號給驚呆了,現在又看到他連五經題也全做完,而且無一錯誤,滿臉敬佩道:
“想不到小小的牛頭聚室居然也有你這般大才,真是難得!”
說完,他趕緊把木牘拿過去交給了許功曹:“功曹,他真不簡單,連五經題也做完,而且似乎全對,縣校生徒也沒幾人能夠辦到!”
許功曹一聽,有些驚訝,忙接過木牘認真看起來,不看則已,一看之下立刻變色!
咦?果然如此,不但算術與律令題全都正確,而且五經貼經一字不差,就是釋義也幾乎找不到絲毫毛病!
太不可思議了,這哪里是一聚室生徒的答題?就是學過五經的縣郡生徒也不容易做到啊。
“你是拜何人為師習讀五經?”許功曹不解地問道。
“小生在家自習而已,見識淺陋,還請許功曹多多指教!”劉玘帶著微笑,表情很淡然。
“自習?嗯…走,隨我去見明廷!”許功曹有些半信半疑,不過人家既然如此說,自己也不好再繼續問。
楊景還在與王佑聊天,看見劉玘與許功曹二人進來,他問道:“許功曹,莫非考試已完成?”
“他確已答題畢,成績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堪稱甲等!”許功曹笑著把木牘遞了上去。
“哦,我看看!”楊景點點頭。
咦?居然一字不差!
楊景一看,心中也驚訝不已,心想,如此大的題量,想不到他僅用半個時辰就完成,就是本縣校室讀書最好的五經生徒,也未必有這般成績。
還有這算術題,也非常有難度,好像是九章算術當中的,別說是聚室,就是縣校生徒要做出來也很不容易,想不到他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答出,真不可思議。
自己對算術題有些頭疼,始終難以找到解題思路,想到這里他就問劉玘:“你這算術題是如何快速解出的?”
劉玘還未開口說話,旁邊王書佐答道:“明廷,他用了些奇怪的符號在廢簡上解題,看著像天書一般,卑職也沒看懂!”
“奇怪的符號?你可得給我等講講!”楊景一聽,興趣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