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002章 伯母

  “哦!既是不小心遺失,你且毋放在心上!”劉玘輕聲安慰道。

  突然,他又發現阿奴脖頸上有幾道血痕,驚道:“阿妹,你脖上血痕從何而來?可是伯母打的?”

  “我…”阿奴緊張得有些發抖,不過劉玘目光非常嚴厲,她憋了半天,只得說了實話:“阿兄,昨日伯母不讓我去寺中燒香,我是偷去的…”

  原來,阿奴看見劉玘一直臥床,病情無多大好轉,日夜憂愁不已,聽聞李尚一家要去寺廟,于是也想去佛前許愿保佑劉玘平安。

  她去找伯母請假,伯母一向討厭她二人,只想讓她舂米,自然不會答應她外出。

  阿奴不死心,為助劉玘盡快康復,于是就偷偷跑去寺廟中上香。

  后果自然嚴重,回家后被伯母爆打一頓,而且那價值不菲的玉佩也被伯母打壞,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

  劉玘聽罷,心想,這張氏因為見不得伯父對自己兄妹好,心中充滿嫉妒與怨恨,對自己兄妹視同外人與下等人,完全沒當少主人對待,真豈有此理。

  我兄妹可沒花你們家一文錢,自己家中五頃余地一直由伯父租與人家,每畝六斗租,歲收谷三百石,尚有芻藳若干,算起來一年總收入四萬錢是有的。

  如今我兄妹一年最多用三四千錢,余錢還不是被你拿去還舊賬了,伯父替兩位從兄買官,還欠著好幾十萬呢,你以為我不知?

  “走,找伯母去,從今往后,我絕對不讓你受氣!”劉玘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拉著她就往閣下走。

  啊?找伯母?阿奴瞬間被劉玘的舉動驚呆!

  在她印象中,阿兄也與自己一樣,從來都逆來順受,不敢與伯母爭辯,今日為何突然像變了個人一般如此有膽氣?

  不過,伯母可不好惹,首先她輩分擺在那里,晚輩絕不能忤逆長輩,否則家法與國法都會嚴懲;

  其次,張家在本地很有勢力,她叔父張惲是長安令,秩千石,地位顯赫;從兄張邈才名遠播,已被東平國相舉薦,已被皇帝征入朝中為郎,前途不可限量,他家族中其他為二三百石吏者還有兩人。

  “阿兄,今后我不惹她就是,你萬萬不可莽撞,免得受她責罰,讓伯父知道了也不好,伯父待我二人挺好的!”她拉著劉玘的胳膊勸阻道,神情非常緊張。

  “阿妹放心,我自有分寸,從今往后我二人要挺直腰堂堂正正活一回,豈能輕易受人欺辱?”劉玘笑著拍拍她的肩膀。

  “?…”阿奴對劉玘這動作既感溫暖又感奇怪,以前他可從未如此。

  “阿妹,有人如獸類一般,總喜欺軟怕硬,你越軟弱,他就越覺得可欺。記住,只要你有理,就一定要據理力爭,不可輕易低頭!”劉玘開始給她講起生存之道。

  說來也巧,二人剛下得閣樓,就見伯母張氏帶著一名女仆迎面而來。

  阿奴趕緊迅疾躲往劉玘身后,身子嚇得瑟瑟發抖。

  劉玘一看,這小女孩被她打成這樣,將來心中肯定留下陰影,于是趕緊轉頭安慰:“阿妹毋怕,有我在此,萬事無憂!”

  說完,他拉著阿奴上前給張氏行禮:“侄兒拜見伯母!”

  阿奴也跟著行了禮。

  最基本的禮節絕對不能少,否則在這以“孝”字治天下的東漢,絕對無法生存。

  “劉玘,你既已身體康復,今日又不上序室,就與阿奴一起舂兩石粟谷,家中的粟米已不多!”張氏冷冷道。

  兩石谷?她莫非要把我二人累死不成?

  是時,舂米是很艱辛的活計,女子犯罪,大多會被判“舂”刑,也即舂米,男子判“城旦”,也即修城墻,這均是當時重刑。

  “伯母,侄兒雖能勉強走路,但仍覺頭昏眼花,顯然病體未愈。這舂谷只有先記下,待哪日身體痊愈之后,再幫伯母做家務不遲!”他并未明確表示拒絕。

  張氏一聽,不覺一愣,這小子以前從未拒絕過,今日為何膽子如此之大,居然不聽令了?

  她剛要發火,可驟然間又找尋不到合適理由,一時呆住,良久才吐出一句:

  “你既尚未康復,那就罷了,但阿奴八斗谷可不可少,晚餐前務必完成,否則我要處罰!”

  劉玘一聽,又處罰?你搞什么?

  伯父早說過,這些舂米重活全讓仆人干,哪能整日把我兄妹倆未成年人當犯人使喚?

  “伯母,今日侄兒是來向伯母告假,阿妹也將與侄兒一同前去作證畫押,這舂米之活也只得先記下!”劉玘道。

  “哦?作證畫押是為何事?”張氏臉色十分陰冷。

  “伯母,這許多年來,侄兒兄妹多蒙伯父伯母照顧與教誨,此大恩德當永世不忘。

  然侄兒行將十八,當承祧自立,萬不敢再貪圖安逸而匿于二老羽翼之下。當此八月分戶之際,侄兒欲分戶自立,以慰亡父母!”

  劉玘提出了分戶自立的想法,當然他是威脅,真正的分戶與否看張氏反應再說。

  漢代,農歷八月糧食基本收割完畢,此時允許百姓分戶遷徙,修正戶籍、田籍。這就是“八月算賦”,也叫八月算人。

  此賦,是指漢時的口賦,也即按照家庭人口數量繳納的“人頭錢”,男女均必須繳納:虛歲六歲以下免,七到十四歲需繳納二十三錢,十五歲以上一百二十錢。

  分戶?張氏立刻怔住。

  盡管劉玘分戶是遲早的事,可她沒料到有如此之快,畢竟劉玘尚未及冠,現在他提出分戶,外人會如何想?

  他們肯定會說是我夫妻對他兄妹刻薄才導致分戶,這對夫君眼前的遷職考察很不利,畢竟他這次很可能升遷三百石長吏。

  其次,一旦分戶,一年就少了幾萬錢收入,怕是不知何年才能夠還清欠賬。

  最后,如劉玘執意分戶,夫君劉繼也肯定會知道自己刻薄待他兄妹二人,自己必定會受罵。

  咋辦?她苦思對策,很快便有了主意,臉上瞬間充滿笑意道:“阿玘,分戶乃是大事,須家主同意方可,等你伯父回來再相商不遲。

  還有,我讓你等舂米,做些家務,也是想讓你等學會勤勞持家,萬事不可都假手仆人,家仆過多,乃是敗家之道!望不要怨恨慪氣…”

大熊貓文學    晚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