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百米的高空之上,背著空降傘包的陳墨正在向著地面做自由落體運動。
他現在整個人都已經蒙圈了,因為他發現眼前的地獄獵空和前一秒的歲月靜好,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景象。
在自己腳下幾百米遠的漆黑田野上,不時有槍炮在下面亮起了火光,對著他所在的高空打來一連串兇猛的火線,然后爆裂成了一簇簇火團。
在忽明忽暗的夜空里盡是一片混亂的槍林彈雨,爆炸聲和慘叫聲混雜在一起,全都涌進了像夢一樣光怪陸離的戰爭之夜。
在呼呼作響的高空氣流中,急速向下墜落的陳墨也沒注意到自己的空降傘沒打開,因為他已經被這幅光景給嚇得大腦一片空白。
身邊還有一些在空中打開空降傘的軍人被兇猛的火光擊中了,他們的軀體直接被打碎成了好幾瓢,如同羽毛被打散的白毛烏骨雞一般,空留下殘破的肢體在空中飄蕩。
原本平靜祥和的日間晴空突然消失不見,這里只有曳光彈和防空高射炮彈渲染成的血色夜幕。
這片夜空儼然變成了死神的狩獵場,令人窒息的恐懼讓陳墨幾乎處于崩潰的邊緣,這個一頭霧水的青年在夜空中哀嚎道:
“我這是飛去哪了!這家商業跳傘公司不會是家黑店吧!?”
三分鐘前——
天氣很好,湛藍的天際連接著一片浩瀚的云海,陽光在萬里高空上炫目地讓人睜不開眼睛。
在商業跳傘體驗公司安排的運輸機上,陳墨從飛機的艙門處由內向外倒去,貼在背后的教練員帶著他一起跳出了艙門。
陳墨整個人在失重狀態下開始高速墜落著,在出艙的一瞬間,他覺得面部肌肉被強大的風壓拉扯得生疼。
因為多少還是有點恐高,陳墨在跳下去的一剎那趕緊閉上了眼睛。
這時他感覺到機降滑索好像并沒有按預期一般強制拉開身后的降落傘,自己還聽到了莫名其妙的炮火轟鳴聲!
一頭霧水的陳墨趕緊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的畫風突變,呈現出了與前一秒完全不相符的光景。
他的瞳孔一下子縮小了,在高空之中甚至都感覺到肌肉都因為這恐怖的畫面而僵直了。
陳墨覺得自己一定是出現幻覺了,他先是閉上眼睛后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巴掌,然后再猛地一下睜開眼睛,發現了眼前的修羅場無疑是真實的——
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之鏡不復存在,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霧霾重重的黑夜,而腳下的大地不時亮起爆閃的火光。
他依稀能辨認出地上有很多熊熊燃燒的飛機殘骸,無數朵白色的空降傘在自己周圍向著大地緩緩落去。
地面的高射炮陣地射出了若干條長長的火線,這火線如同流星群一般向著夜空呼嘯飛來。
幾枚冉冉升起的曳光彈照亮了夜空,把黑夜渲染的如同黎明時分一樣。
陳墨這時才反應過來他的降落傘卻根本沒有展開,而自己正在做自由落體運動!
地面上防空高射炮對著夜空噴射出一條條火光,在夜空中拉出了長長的白色軌跡。
陳墨毫不懷疑這些熾熱的火光能直接把自己撕成兩半,因為自己的上空不時有被擊中的運輸機向著地面一頭墜去。
“叮鈴!”
在一聲清脆的鈴鐺聲響過后,慌亂不堪的陳墨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無法動彈。
他整個人也停滯在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靜止世界里,不再繼續墜落。
眼前的一切事物如同凝固的線條塊靜止不動了,自己的耳邊傳來了飄來了猶如古老童謠般的歌聲。
這個頭腦已經完全混亂的青年慢慢睜大了雙眼,只見前方涌來了一大簇溫暖的光芒…
這光芒像一團巨大的棉花輕柔地聚攏在他周圍,沿著他四周的空間構建出了一片白色的光景,取代了原本那幅地獄光景。
這時突然傳來了一陣帶有空靈感的溫柔女聲:
“歡迎回到屬于你的世界線,我是迎接你的女武神瓦爾基里。”
一個人形輪廓的光點淡淡地出現在了他面前,那柔和的光點如同螢火蟲般聚集在一起,然后形成了人體的形狀。
這個“光人”的形態看起來像是一名美麗的曼妙女郎,陳墨還發現女武神的前肩披落下一條發光的單馬尾,很明顯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發型。
通體發光的女武神把手掌放置在自己的右肩,對著陳墨輕輕地鞠了一躬。
“什么叫做…屬于我的世界線?我剛剛不是在奧本墨玩商業跳傘嗎?這是哪里?”
陳墨對著面前的光人問道,他發現雖然自己全身都動不了,但還是可以從喉嚨里發出細長的聲音。
那名自稱為瓦爾基里的女武神聽罷陳墨的回答,她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淡淡地回道:
“穿越適格者已同意變更世界線,開始重新同步靜謐寶石的個人記憶。”
??????
陳墨正欲發聲抗議,卻發現透著淡光的女武神對著他作了個一字切的手勢,自己的嘴就再也張不開了。
光人對著陳墨一揮手——一道透明光板在空中轉了個彎飛到了他的面前,光板上開始出現了一張全地形地圖:
一道紅圈畫在了地圖上森林的位置,而橋梁的前方不遠處是一片長長的海岸線。
在地圖的側面開始出現了文字:
「姓名:艾倫.尼克森」
「軍銜職務:少尉軍銜,Z小隊隊長」
「隸屬作戰單位:銀翼傘降戰術大隊」
「兵種:空降機動突擊兵」
「軍事情報:*944年D日,西鷹聯邦國和顛文克雷聯合王國組成的聯合部隊部隊對萊茵帝國展開反攻,在西線開辟第二戰場」
「作戰任務:聯軍主力從淪陷的莫國諾爾曼地區進行搶灘登陸作戰,銀翼大隊在敵后占領區進行“高跳高開”空降,配合灘頭攻勢發起破襲作戰」
在陳墨看完了詳細情報后,光人對著他的方向打了響指,那光板就迅速地壓縮成一條橫線消失了。
瓦爾基里對著陳墨問道:
“這是你在這條世界線的全新身份和面臨的歷史事件,你還記得在萊茵帝國所發生的事情嗎?”
瓦爾基里的話音剛落,一些畫面就在陳墨的腦海里閃現而過:
血流成河的宮廷緊急政變,雷雨交加的叢林逃亡之夜,在槍林彈雨之中的瘋狂突圍,熊熊燃燒的虎式坦克殘骸,手持FG42傘兵步槍的戰友一邊開火一邊把自己推上了軍用運輸機......
畫面到此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行字在腦海里面頻繁跳動:
“天佑吾皇,歃血為盟。凱旋之日,共沐榮光。”
回過神來的陳墨愣了一下,他對著瓦爾基里茫然地搖了搖頭,用不可理喻的神情問道:
“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說什么?剛剛那些畫面又是怎么回事?這是什么鬼地方?!”
瓦爾基里并沒有理會陳墨的連續發問,她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在一旁自言自語道:
“看來我還是失敗了…那套神經網絡居然已經可以阻止記憶同步,也許我們作為“神明”,本就不應該對你們的世界線進行干涉,但是文明的發展規律已經失控了,你是唯一能改變現狀的那枚鑰匙…”
瓦爾基里身上的光芒慢慢擴散開來,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抱歉,這條世界線的真相只能由你親自去挖掘,我相信你一定會知曉自己的命運。”
話音剛落,陳墨發現自己所處的光之世界逐漸消散飄零,他又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夜空,幸運的是他發現自己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
夜空那些靜止不動的炮彈像是被重新按下了播放鍵一樣,開始繼續從他身邊飛馳而過,緊隨其后的爆炸火團和呼呼大風也涌了上來。
陳墨還沒有回過神來,停滯在半空中的身軀突然“嗖”的一聲向著大地繼續墜落。
陳墨的臉被夜空中襲來的強風刮得生疼,而當他艱難地在空中扭過頭時,發現左手邊有一架綠油油的軍用運輸機被高射炮彈打斷了機翼,正在急速向下墜落!
它的活塞發動機上燃起了熊熊大火,螺旋槳在烈焰中瘋狂旋轉,而運輸機如同一只折斷了翅膀的大鳥轉著圈栽向了地面,然后在地上化為了一團烈焰。
陳墨看到自己身上穿著土綠色的傘兵作戰服,胸前綁了很多裝備和包袋,而右腳上還掛著一個長長的腿掛物資袋。
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清點自己身上的裝備,就發現右側又有一架運輸機被高射炮彈給打著了火!
射入飛機油箱的炮彈引發了劇烈的爆炸,一股竄開的火焰立刻吞噬了在機艙中待命的傘兵們,他們在大火中一邊掙扎一邊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
而靠近艙口的“火人”只能倉促地往外頭跳去——那些跳出去的人甚至沒來得及打開降落傘,就被卷進了運輸機的螺旋槳里,變成了一片片在空中飄散的肉泥,鮮血稀稀拉拉地揮灑在長空之上。
那架被擊中的飛機在爆炸時濺射出了一大堆金屬殘渣,一塊鋼板在空中直直向著陳墨飛了過來,他趕忙伸出雙手一擋,雙臂被高速旋轉的鋼板打得一陣刺痛。
疼痛難忍的陳墨倒吸了一口冷氣,而那塊鋼板在雙臂的撞擊之下再次被拋飛了出去。
陳墨發現本應該在自動開傘裝置驅動下的降落傘卻沒有如預期般展開,他氣急敗壞地在氣流中罵道:
“開啊!你大爺的!趕緊給我開啊!”
靈魂出竅的陳墨破口大罵著失靈的降落傘,他現在就像一只青蛙在空中向上劃拉著,就好像自己能通過蛙泳的姿態重新往天上給游回去。
陳墨四處摸索著身上的被動開傘拉繩,按道理在離開飛機的一剎那,牽引繩就已經拉開了他背后傘包里的降落傘,顯然這個“按道理”并沒有如時赴約。
就在陳墨陷入絕望之時,他領口中間的那枚紫色寶石,在忽暗忽明的夜空悄然發出了幽幽的光芒,這紫色的光芒只微微透亮了一會兒,便立刻消逝不見。
在這轉瞬即逝的寶石幽光熄滅以后,T5傘包里的傘布突然被靜力繩給牽引了出來,在“嘩啦”聲中撐開了一朵雪白的大傘。
陳墨感受到后背突然傳來了一陣強大的拉力,自己的雙肩就好像被猛地提起來了,下墜的身子開始變得輕飄飄的。
他抬頭一看,才發現頭頂上終于出現了盼望已久的白色傘花。
陳墨感嘆到自己算是找回了半條命,趕緊操縱起了傘降吊帶控制起了滑翔方向,他覺得身體在開傘以后變得輕盈了起來,這種感覺非常舒服。
盡管火光曳影依然穿梭于夜空之中,但他的靈魂終于得到了久違的休憩。
在300米的高空之上,他借著夜空中的曳光彈和在地面上燃燒的火光,開始細細打量起了大地上的事物——
河流,村莊,農田,以及疑似高射炮的火力點,大地上到處都是燃燒的火光,好多飛機的殘骸直接就地解體,一些人已經降落在了地面上,白色的大傘在落地時就像萎縮成一團的白棉花。
在空中飄著的陳墨低下頭繼續檢查身上的裝備,這時他發現了一個必須要慌的大問題——剛剛還在的腳袋好像被氣流給刮走了!
陳墨已經意識到了那腿袋里面裝的可能是武器,壞消息可謂是一個接著一個,這個心態爆炸的青年捂著額頭怒吼道:
“你給個平底鍋我防身都行啊!”
這聲長嘯還沒傳出多遠,就立刻被高射炮的轟鳴吞沒在了高空爆炸的云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