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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瘋狂之前

  張金虎拿出了這輩子都不多見的耐心,在根本沒人光顧的中餐館里硬是把傷給養好了,并且在整個過程里沒窺探過這一家子的任何私隱。他不是不想知道這一家子是怎么填補家里邊的財政無底洞的,但張金虎怕稍微一不留神碰上了…萬一…哪怕只有一百萬分之一的概率碰上的這家人是好人…

  小飯館的后廚里,張金虎坐在圓凳上抓心撓肝的說不出能表達自己的形容時,吐出一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陳達看見了,看見他臉上擁有比別人更多的‘希望被理解’字樣:“能明白,不就是見慣了壞人之后,生怕破壞了那一點點念想么。”

  劉蕓加問道:“你也希望這一家子是好人?”

  “如果他們是好人,恐怕張金虎更希望這一家子和自己沒什么瓜葛,對吧?”

  張金虎可能會默默離開,如果這一家子是好人的話。

  不過老天爺就是如此操蛋,非得給壞人施暴后找到一個‘你瞧,我說什么來著?’的理由。

  那是張金虎抵達俄羅斯一個月以后,腳上的傷已經養的差不多了,左腳稍微差點,走起路還有點疼,顯得踮腳,不過已經沒什么大礙,干什么都行了的時候,武承德找到了他。

  “最近俄羅斯警察可能要查非法移民,金虎啊,你看看在俄羅斯有沒有別的什么親戚,不行就過去躲兩天。我這不管怎么說也是個店,挨查是肯定的。”

  張金虎把自己的姓給隱瞞了,用名字當了全名。可他發現武承德和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吱吱嗚嗚,已經看出端倪的張金虎面帶微笑回了一句:“我在俄羅斯不認識什么人。”

  “是么?”

  武承德故意犯難的說道:“這可怎么好…”他想了很久才說出一句:“要不,你去我朋友那躲躲吧,就說是我表弟。”

  “可以。”

  張金虎的痛快令武承德愣了一下,宛如他已經準備了百轉千回,像是等著張金虎慌張的詢問‘保險嗎?’、‘抓著會不會遣返啊?’、‘你朋友那安全不安全啊?’之類的問題,沒想到的是,人家什么都沒說。

  武承德有點不太敢相信的說道:“那行,你收拾收拾。”

  張金虎:“我不用收拾。”

  武承德這才想起來,連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給拿的,說了一句:“那我收拾收拾,給你拿兩身換洗衣服。”

  下午,武承德開車把張金虎給送了出來,車開出很遠,已經離開了城市,在偏遠地區的農場處停下以后,帶著張金虎進了農場。

  那時,張金虎再也沒看見過任何一張中國人的面孔,滿眼都是俄羅斯臉的農場內,幾乎所有人都在自己經過時投來凝視目光。他還看見了槍,這些人絲毫沒想過隱瞞的把槍別在小腹處最明顯位置的褲腰帶上,武承德還在安慰著說道:“別害怕啊,俄羅斯也不太平。”

  張金虎回應:“不至于。”

  那一天,張金虎看著武承德和一個俄羅斯交談了幾句后就離開了,離開之前,在遠處揮手告別的說道:“我很快就來接你。”,他離開之后,張金虎被人送進了農場內的一個小房間,房間內有一臺不停播放俄文節目的電視,一張床,一個衛生間,每天到了飯口,還有人專門送去食物,說的都是聽不懂的話,吃的,最合口的是酸黃瓜。

  三天,張金虎在農場內一等就是足足三天,在這三天的時間里,他望著窗戶外的公路其實并不太清楚自己想的是什么,可這時間,就跟抓起的一把沙子一樣,順指縫溜走的無聲無息。

  “出來!”

  張金虎的房門在第三天頭兒上讓人一腳踹開,幾個拎著槍械的俄羅斯壯漢持槍闖入。

  那一刻,張金虎依然坐在窗戶前的椅子上,沒有半點驚慌的在心里對自己說:“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具備威脅后,被這四五個俄羅斯壯漢裹夾在中間走了出去。

  這是張金虎第一次登上農場的二樓,二樓有一個大到可以開交際舞會派對的客廳,客廳內有一張在燈光發紅的熊皮地毯鋪與茶幾前,茶幾后方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穿黑西裝、叼著雪茄、梳背頭的俄羅斯男人。

  那個男人正在視頻,視頻里傳來了武承德的聲音,他在說俄文,張金虎一句都沒聽懂。

  “19!”

  俄羅斯男人正用俄語進行倒數,他旁邊擺放著沙漏計時器,沙漏里的細沙不斷滑落時,張金虎被推了過來,就站在這張熊皮上。

  “18!”

  又一次倒數后,站在張金虎身后的俄羅斯人‘嘡’一腳踹在他的腿上,張金虎被一腳踹跪在那,由于慣性問題,他還往前撲了一下,幸虧雙手夠快支撐住了地面。但,也正是這一下,讓張金虎聞到了一股難以察覺的血腥味,低頭望去,自己身下的那張熊皮竟然是暗紅色,每一根毛都像是打了發蠟一樣直挺挺的,一點柔軟度都沒有。

  俄羅斯人看了一眼旁邊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說了一句:“告訴他為什么要接受懲罰。”

  戴眼鏡的斯文男子點頭后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和張金虎說道:“我們老板讓我告訴你,如果你的哥哥再次因為個人原因延誤送貨時間,你將受到非常嚴重的懲罰。”

  張金虎都沒問什么事,說道:“什么懲罰?”但他依然覺著多了個便宜哥哥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哥哥是一個信譽度非常不好的人,上一次,因為他,我們被客戶埋怨了很久,還差點取消交易,為此,他妻子失去了手指;這一次,如果依然不能準時,你會失去一只眼睛。”

  張金虎笑了,沒有發出聲音的跪在地上笑的人都在顫抖,最后竟然笑到低下了頭的程度。

  戴眼鏡的斯文男子和他的老板相互對視了一眼,誰也沒出聲。

  “哎呀…”張金虎用感嘆詞給笑容收尾后,盡量收斂臉上的笑意,指著桌面上擺放著那部正在進行視頻通話的手機:“我能和他說話么?”當他的意思被轉達,那位俄羅斯老板將手屏幕調轉了過來,那時,張金虎看見了武承德在車里的臉,開車的,是他兒子。

  張金虎沒事人一樣問道:“老武,你有把握準時么?”

  武承德不知道是心理壓力過大還是什么原因,聽見張金虎這句話沖著自己兒子大喊:“你他媽給我快點開!”接著,視頻中傳來了汽車咆哮的聲音,武承德滿臉歉意的說道:“油門到底了。”

  “10!”

  那名俄羅斯老板喊出了最后10個數的倒數,沙漏上方的沙粒已經見底,細沙的流動也開始變細…

  “還得大概多久?”張金虎又問了一句。

  武承德看了看眼前的路,說了一嘴:“三個小時。”

  “嗯。”

  張金虎點了點頭:“你救了我一命,算是恩人,今天又害我一次,算是扯平,咱倆就是陌生人了,沒問題吧?”

  武承德有點慌,他趕緊說道:“金虎啊,金虎?”

  張金虎掛斷了視頻,一時間屋里的俄羅斯人都舉起槍對準了他,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伸出手抓住了沙漏‘啪’一聲將沙漏倒轉:“告訴你老板,武承德得三個小時以后才能到,剛才你說要怎么懲罰來著?”

  那翻譯沒見過這么平靜的人,他見過轉身就跑的、見過哭天搶地不停打滾的、還有跪在地上就磕頭的,就是沒見過自己眼睛都要沒了卻不聲不響的。

  “翻譯啊,不然我們怎么溝通?”

  張金虎不跪了,他站起來打旁邊拽過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翻譯迫于無奈,將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轉達后,那名俄羅斯老板想要將雪茄掐滅在煙灰缸里時,張金虎伸手阻止了他,順手在其手里接過雪茄:“別浪費。”自己抽了起來。

  叼上雪茄,張金虎的氣質變了,這讓俄羅斯老板都覺著自己好像是在和其他幫派的老板在談判,而不是懲罰送貨不及時的人。

  “我要你一只眼睛。”俄羅斯老板說出了這句話,然后看著張金虎。

  張金虎繼續問:“是等武承德他們把貨送到了以后,還是現在?”

  “現在。”

  張金虎又問:“完事了,會有人送我去醫院么?從這兒到最近的醫院途中,會不會造成流血過多而死的局面?”

  俄羅斯老板回頭喊道:“準備車,一會送他去咱們熟悉的醫院,不惜一切代價保證他活著。”

  “還有問題么?”

  張金虎撇了撇嘴,這個功夫,那名斯文的翻譯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嘡啷’一聲扔在了桌面上,隨即,農場內傳來一聲慘叫,殺豬般的慘叫緊接著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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