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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破損的徽章

  諸位導師互相看了一陣之后,并沒有收獲任何結果,轉而把目光望向臉上一直掛著笑的孟鑄明。

  老校長是老牌的相王境強者了。

  不光是在京大校園內,哪怕是放眼全華夏,孟鑄明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人”。

  年齡一百朝上,甚至逼近兩百歲的老宗師,絕對是見識最廣博的。

  要知道,從災變發生和適者出現至今,也不過只有三百年歲月而已。

  若是孟鑄明那一代人再早出生個幾十年,可是“有幸”能見識到真正的“人間地獄”!

  在現今這些年輕人的眼中,孟鑄明是從“舊時代”活到新時代的老人,更是從槍林彈雨中拼殺出來的“抗戰老兵”,堪稱“行走的人形博物館”!

  不管是關于人族抗戰的對象魔獸,還是與修煉、槍械等有關的問題,向孟鑄明請教準沒錯!

  幾位七八十歲的“小年輕”正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等待著孟鑄明的解答…

  “呵呵呵…”老校長輕笑著,無奈道:“你們都把事情想的太復雜了…

  這小娃娃的戰技,并不是宗師之技,而是再普通不過的了。”

  有人無語,有人懵逼。

  孟鑄明繼續出聲提醒道:“往低了猜,越低越好…你們看那水錐,像什么?”

  “呃,這…難道是玄水銳刺?”

  孟鑄明笑而不語。

  嗯??

  難道是猜對了?!

  眾人同時身體一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大腦。

  玄水銳刺是什么?

  那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戰技了!

  任何一位水屬性的適者,最先接觸的,必然是水球術。

  練熟水球術之后,基本上就可以靠“玄水銳刺”來磨練自己的元素控制力了。

  旋轉得更快、運行得更迅速、棱角更尖銳鋒利…!

  這門戰技適合所有裝配水屬性元素石的適者。

  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都可以練。

  而且越熟練威力就越強,練的越多,對水元素的掌控就越好。

  當然了,沒有人會傻到把它練習到那個級別。

  就像不會有成年人數十年如一日地背誦九九乘法表一樣…

  不要問我為什么。

  咋的,你九九乘法表背得再快能有啥用?

  背誦流利、能夠熟練運用即可。

  又何必追求背的更快、再快?!

  是高考能加分啊,還是對以后找工作有幫助啊?

  相親的時候這還是加分項唄?

  玄水銳刺就是這樣適合“入門”時打牢基礎的戰技,到達一定的水平之后,大家都會選擇其他戰技,甚至是自創戰技,誰還會在意這種毫不起眼的存在呢?

  這戰技看起來卻是像極了玄水銳刺,可是,為什么會有人把這種戰技鐫刻在配件里?

  誰會提出這種“傻缺”要求?

  又是誰這么“敬業”地滿足客戶需求,把這種爛大街的技能鐫刻在價值不菲的材料上…

  暴殄天物!

  真是一個敢買,一個敢賣!

  轉念一想,大家腦海里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玄水銳刺…威力為何會這么大?!

  大的離譜!

  不科學!不合理!不正常!

  孟鑄明繼續微笑著,沒有做出任何解釋,目光炯炯地盯著場上的戰局,看得津津有味。

  張盛軍眼珠左右溜了兩圈,看起來有些“賊眉鼠眼”的意思。

  衛濤是人文學院的學生,他自然是無比了解。

  他知道衛濤的家境,心道:

  “這孩子,應該是湊不出更多的錢,所以才只能購買這種配件吧…”

  常規“暗殺”槍口、八倍鏡、鐫刻著玄水銳刺的握把…

  這三個配件,都是大路貨,無一需要特殊定制,價格自然是低廉。

  張盛軍眼神帶著柔光,似乎看到了衛濤身上的倔強和堅毅。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以他的天資,應該襯得上更好的配件才對!

  至于他的玄水銳刺為何如此強大,估計應該是“天賦”的原因吧?

  孟鑄明之前就跟張盛軍,衛濤體內,有著一道并未完全覺醒的水屬性天賦。

  在天賦的增幅之下,玄水銳刺才產生了“質變”,成為一種絕技!

  孟鑄明看透了張盛軍的小心思,偷偷傳音道:“盛軍,今天的比賽之后,我決定給方天班所有的孩子每人都定制一個配件,如何?”

  張盛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點叫出了聲。

  “把嘴閉上!”孟鑄明冷聲道:“不許聲張,也不許表現出來,否則我就取消這個決定…”

  聽到這里,張盛軍連忙雙手捂住自己的老嘴,生怕自己蹦出幾個感嘆詞來。

  隨后,又想到孟鑄明說的“不許表現出來”,便強忍著興奮,把雙手放了下去,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可是怎么能憋得住!!

  張盛軍實在是太高興了,恨不得跳起來!

  對方天班的大部分學生來說,這次的獎品只能說是“稀有”,因為他們家底殷實,想要定制一件配件并不困難。

  而對衛濤來說,卻是可以稱之為“奇跡”、“天賜”、“老天開眼”!

  只憑他自己,想要攢齊如此一筆費用,不知要何年何月才夠。

  真到那時,早已被旁人超越很遠很遠…

  這獎品,真的是太給力了!

  張盛軍眼睛瞇成兩個月牙,努力憋笑,把臉漲得有些發紅。

  王開金一臉懵逼,看著張盛軍道:“你干啥呢?怎么感覺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張盛軍矢口否決:“胡說,我不是,我沒有!”

  加油,張小軍!

  你得忍住!

  你要是繃不住了,孩子們的定制配件可就沒戲了!

  張盛軍攥著拳頭,暗暗給自己加油鼓勁…

  王開金越發疑惑:“你的臉憋得通紅…這是買東西中獎了?”

  “我家狗生崽了,我高興,你管得著嗎?!”張盛軍張口解釋道。

  “哦?是嗎?生了幾只啊?”

  “生了一只大胖貓,渾身雪白,可漂亮了。”

  狗,生貓?

  你是不是有病?

  王開金冷哼一聲,把腦袋扭向一邊,只當張盛軍是早上吃錯藥了。

  張盛軍終于泄了一口氣,把事情含糊過去,心中悄悄念道:“謝謝師父…”

  “哦?”孟鑄明傳音過來,帶著些許調侃的意味道:“你要是真的放下了,以后就還是喊我師父吧…

  這些年一直喊我作校長,倒是時刻在提醒我,我的無能啊…”

  張盛軍眼光波動,心中有所動容…

  原來,這么多年以來,師父都…

  當年的錯并不在師父,可我卻一直徘徊在那陰影之中走不出來,師父他…應該要比我更痛心吧…?

  張盛軍右手背后,悄悄取出了一枚老舊的四品徽章。

  徽章已老,刻著歲月留下的痕跡,看起來有著不少的年頭。

  適者公會頒發的徽章,便是適者的身份證明。

  一人一徽,其內刻錄著個人的信息,用料也是極為講究。

  若非超然的強者對戰之力,基本上是傷不到徽章的。

  可是張盛軍的徽章,卻橫豎劃著無數道細小的溝壑、殘痕。

  這一道道劃痕寬窄、深淺不一,應該是在不同時候、不同戰斗中留下的。

  其中,更是有一處非常明顯的腐蝕痕跡。

  徽章上的紋路不知被何物腐蝕消融,變得面目全非,蝕痕上至今依舊殘存著魔獸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徽章見證了無數的生死之戰,像是一本無言的日記本,記錄了一位適者的半生。

  他的主人,曾經也浴血在城市之外,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不要命般的戰斗…

  可是如今,它只能躺在儲物器的角落里“吃灰”,再也不復往日的榮光。

  某些并不美好的記憶,再次涌上心頭。

  張盛軍眉頭一皺,心境大動。

  “盛軍!”

  孟鑄明的傳音之聲適時響徹在張盛軍的腦海,如赤日之光融化冰雪一般,打斷了那縷舊憶的思緒。

  張盛軍悄然微微躬身,向孟鑄明道謝。

  既是道謝,也是致歉。

  為這十多年來,自己的一言一行,對孟鑄明帶來的傷痛和折磨而道歉。

  自己如此傷神、墮落,看在孟鑄明的眼中,又何嘗不是在刺痛他的心呢?

  “…”,孟鑄明緩和了片刻,緩緩說道:“盛軍…”

  張盛軍在心底率先念道:“師父…我真的準備放下了…”

  這個念頭,打斷了孟鑄明原本要說的話。

  一陣沉默過后,孟鑄明微笑著傳音道:“盛軍,你是我最驕傲的徒弟…”

  張盛軍:“…”

  “即便你今生只能永遠停滯在四品之境,也是我最好的徒弟!”

  孟鑄明笑如春風。

  透著無限智慧和滄桑的眼睛微瞇著,一刻也不眨地盯著廣場高臺上的學生們。

  那雙眼絲毫沒有留意張盛軍,但是張盛軍分明感受到了師父的所有心魂,都包裹著自己。

  信任、欣慰…溫暖…

  種種情緒仿佛匯聚成一件襖衣,在這個冬日,給張盛軍披上了一層暖意。

  張盛軍緩緩垂首:“…”

  這份暖意,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了啊…

  其實愿意給我披上這件“衣服”的人一直都在,只是這些年我不愿意去接受他們的好意…是我辜負著他們…

  抬頭望著周圍,又望了望天空,隨后,張盛軍的視線匯聚在場中央那道閉目而立的峻冷之影。

  “師父,其實你大可不必把我視作驕傲…”,張盛軍在心底朝孟鑄明念道:“陳行熙那個混小子,更適合做你最驕傲的徒弟。”

  “嘿,說起來,您覺得他多少歲可以封王?”

  “不好說…”,孟鑄明幽幽說道。

  經驗老練如孟鑄明,也拿不定主意。

  王之路,并非旁人所能窺視,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行熙的進境比當年的盛軍更快!而且,他還有苦修不敗無敵心境的魄力,未必不能更早踏入王道,可惜…

  他在心境上的弱點也同樣明顯啊…

  如果這孩子不能自己克服的話,封王之路恐怕很難走…

  孟鑄明輕輕在心底念叨著,雙目直視陳行熙,仿佛可以洞穿身體,看破他心神上的那道“破綻”。

  張盛軍繼續道:“若是行熙這小子他日破入九品,不如,讓他用我當年沒機會獲封的王號如何?”

  拳王?

  “呵呵呵…”

  這次,孟鑄明卻是直接咧嘴笑出聲來。

  蒼老的慈笑之音回蕩在主席臺上。

  孟鑄明笑得像一個孩子,注視著張盛軍的雙眼,傳音道:

  “以他的性格,恐怕看不上這么普通的王號啊…”

  孟鑄明有些期待。

  真到了九品之時,陳行熙會給自己取一個怎樣“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狂稱”!

  張盛軍笑著,伸手取下了自己胸口上那枚嶄新徽章。

  那是在他出“那件事”之后,重新向適者公會申請補辦的徽章。

  它嶄新得就像是一本未開封的新書。

  沒有劃印、沒有折痕,字里行間甚至還帶著絲絲獨屬于紙頁的清香。

  完美,但卻美得不真實。

  因為這個世界上的萬事萬物,本就應當是不完美的殘缺。

  一塵不染的徽章被張盛軍攥在手中,染上了汗漬,不知之后是否被他收入了儲物器中。

  而張盛軍的胸口,轉而佩上了那枚畫滿了傷痕的舊章。

  王開金不經意間瞟到了一眼,眼神微顫,不自然地咽下一口唾沫。

  一陣靜默…

  王開金粗糙而寬厚的大手上,也冒出來一枚舊式的適者之徽。

  徽章正中,斜劃著一道刻骨之傷。

  可以看得出,那道裂痕曾把這枚徽章從中間劈碎成了兩片。

  幾點暴露在外邊的細密透明小珠,記錄著某段時光。

  那是有人在用笨拙的雙手修補它,留下了零星的幾點膠水。

  王開金咧開嘴角,把手中的徽章舉了起來,正對著自己胸口的八品徽印。

  “弟弟,你看到了嗎?

  我八品了…

  我的爵位,不僅屬于我,也屬于你。

  這是我們共同的榮耀…”

  倏忽間,張盛軍和王開金彼此對視了一瞬,相視一笑。

  兩枚殘損的四品徽章,埋葬了兩縷逝者之魂,書寫著同一段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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