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廖凱猜測的一樣,楊紫衣此刻正在肖府的大門外,這是自從那日見過肖澤之后第N次被拒之門外了。
楊紫衣在隔絕世事,冥想了幾天之后,終于想清楚了方向。
其實,關于肖澤失憶她也有所懷疑。一個失去一切記憶的人,面對口口聲聲,哭哭啼啼舉著那枚定情戒指說是他曾經戀人的女子,不可能一點不好奇,不探究。
正常的情況下,肖澤應該提出一些疑問,即便他不相信,也會問自己的母親,不應該是那么冷然和淡漠。
那天,當她淚眼模糊的望向他時,她明顯感到了他視線的回避。那眸子深處隱藏的復雜的情緒并沒有逃過她的敏感。
但是如果他沒有失憶或者是只是忘記一段時光的記憶,那么他在她面前刻意表現出來的漠然是什么原因呢?
所以,楊紫衣才把自己關在舊宅里苦思冥想,然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雙腿殘疾,或許可能更為嚴重的是失去了做為男人的能力,他不想連累她,耽誤她的一生?
楊紫衣默默的問自己,在乎嗎?答案是否定的,不管他怎樣,他始終都是肖澤,是那個她愿意用一生來等待的人。
八年,彈指一揮間,她已經三十歲,再不是那個梳著高高馬尾,血液里充滿了青春活力,任意沖動妄為的年紀。她能用女孩子最好的時光等待一個虛無的信念,現在他就在眼前她又有何懼。
愛情不全是卿卿我我,更多的是陪伴。
她愿意用更多的八年來陪伴他的一生,她愿意做他的一雙腿,帶他游歷千山萬水。但是,前提她要說服他,和她相認!
所以,她來了,卻每次都被拒之門外,無果而回,她卻沒有氣餒,楊紫衣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一廂情愿的認為只要用自己的堅持就能撬開那扇緊鎖的心門。
烈日下,陽光是那么刺眼,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這種酷熱的天氣,估計沒有人愿意將自己暴曬在露天的日頭下。
肖府所處的地理位置非常寬闊,周邊沒有一處可以遮陽的地方,即便有,楊紫衣也覺得并不需要,額頭的汗順著臉頰一滴滴的流到脖頸上,白色的T恤衫已經浸濕,頭有些發暈,眼前金星亂竄,她依然堅持著,站的筆直。
廖凱的車開過來就看見了這樣的她,“紫衣!”他喚,從車上下來。
楊紫衣扭頭,“舅舅,您........”話沒說完,人晃了晃,朝著地面歪了過去。廖凱一把抽住才不至于讓她摔倒,但是人已經暈了過去。
門里一直都關注的傭人看到這情景,急忙進去稟報。肖夫人即便再不愿意讓楊紫衣進門,聽到廖凱來了,也不好意思再閉門謝客,急忙迎了出來。
一向云淡風輕的廖凱,臉上也暈染了一絲不滿,不過還是保持這應有的禮貌和謙和,畢竟,肖夫人是肖珂的大嫂,算是長輩,不能失了應有的禮節。
寬敞的客廳里,傭人出出入入,楊紫衣被平放在沙發上,適度的冷氣,加上剛剛在額頭和太陽穴的位置涂了風油精,還有喂到嘴里的仁丹起到了一些作用,中暑的癥狀得到緩解,她悠悠的睜開眼睛,蠟黃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角下方的曬斑倒是顯眼得有些刺目。
沉了一會,她才有氣無力的冒出一句:“對不起!”
肖夫人無措的搖搖了頭,如果不是小二有話,不要再讓楊紫衣進門,她也不想這么狠心,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嬌慣的娃娃,她看她這樣執著也心疼。
其實,那天楊紫衣來過以后,肖夫人不想再固執了,這么多年這姑娘一直癡癡的等,難得她不嫌棄兒子雙腿殘了,如果可以她倒想成全了他們。誰知剛一表達出來自己的意思,小二就黑著臉說,他哥的腦袋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他們必須都要狠心,這樣對誰都好!
肖夫人只能作罷,干脆在楊紫衣來的時候給她來了個閉門羹。
廖凱看著沙發上的外甥女,語重心長的說了句:“傻姑娘,你這是何苦呢?”
楊紫衣慘然一笑,“舅舅,心動的不一定是愛情,心定才是一生,不是么!”用盡全身的力氣,她坐了起來,望向一旁的肖夫人,未開口淚先流,“我只想看看他,知道這幾天他好不好!”
肖夫人抿了抿嘴,沒有答話,招呼傭人去推大少爺下來。誰知,去了的傭人很快自己返了回來,楊紫衣此時沒斷過的眼淚成串成串的流著,她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果然不肯見她。
那用人滿臉歉意的稟報說大少爺今天康復訓練的時候過了力,這會兒身體不太說服不便見客。
肖夫人很尷尬,縱然肖珂過世了,廖凱也是肖澤的姑父。況且,廖凱每次回國也都必會到肖府拜訪,并沒有斷絕來往。當年肖澤父子出事,他也沒少跟著忙前忙后的查找,直到最后所有的人都放棄了希望,才算作罷。兒子避而不見,顯然不妥。
肖夫人也只能順著傭人說的話,打圓場,“這孩子回來后,身體、性子都不像以前了,多擔待點吧!我讓人給紫衣收拾個房間去休息會兒,中飯馬上就好!”
廖凱也能察覺到肖澤似乎有意躲著楊紫衣,他淡然一笑,“不必了,我帶紫衣回去,她這樣子,估計得找醫生看看了!”
還在默默流淚的楊紫衣聽見舅舅的話,也站了起來,“肖夫人!不麻煩了,我跟舅舅先回去。”
肖家舊宅,廖凱通知的廖家的私人醫生已經到了,楊紫衣并沒有拒絕。廖凱不是廖瑾瑜,不會聽她的,舅舅從小疼愛自己,她跟他的親近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己的父母。況且,這私人醫生在廖家服務多年,廖老爺子去希臘的時候他一直跟著,他是廖凱極為信任的人,這個人話不多,對廖家這么多年發生的事兒心里有數,也知道她和母親之間的芥蒂,楊紫衣相信他不會亂講。
給楊紫衣掛上點滴又囑咐了些注意事項,醫生就離開了。廖凱坐在她對面,看著她依然沒有什么血色的臉,“紫衣,”
“舅舅,我知道您要說什么,我暫時還不想回老宅,其實我也很想外公,但是不想見她!”
“那你就準備一輩子就不再見你媽媽了嗎?紫衣,她也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能活多久呢?不管如何,她也是你的母親,不要等人沒了以后空留遺憾,懂嗎?”
“是,她五十多了,可是,這么多年,她有為自己的過錯自責過,懺悔過嗎?我無法再叫她一聲媽!”
廖凱長嘆了一口氣,楊紫衣說的對,廖美莎沒有,她總是把所有的問題歸結到別人身上,而自己重來不做任何反省。
沉默了一會兒,楊紫衣張了張嘴卻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廖凱笑笑,“想說什么?跟舅舅還要欲言又止嗎?”
“那好,我問您一個問題,您如實回答我,好嗎?”
“什么,你說!”
“當年那個女嬰并沒有死,您救了她,對嗎?”
廖凱抬起頭,不可置信的望向楊紫衣,“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楊紫衣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當時的情景您應該還記得吧?”
豈止是記得,在廖凱的腦子里,那光景依舊歷歷在目,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的雙胞胎姐姐會做出如此慘絕人寰的事兒,如果不是楊紫衣偷偷的發現,及時通知了他,那后果將更叫慘不忍睹。
二十是年前,人們都沉浸在新年即將來臨的熱鬧喧囂中,而廖家卻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廖美莎之前就懷疑楊榮昊出軌偷偷的養小三,但苦于沒有證據。一直在心里憋著,然后悄悄的暗中調查跟蹤,終是在大大楊榮昊徹夜未歸守著即將生產的女人在醫院時被她抓個正著。
以廖美莎的性格,那場面的壯烈可想而知,廖老爺子也發了火,包括一向好脾氣的廖老夫人也不干了。
三天的拉鋸戰下來,楊榮昊認栽,跪著討饒,答應跟外面的女人徹底斷了往來。廖美莎不肯放手婚姻,況且廖家也不想鬧出什么離婚丑聞。廖老爺子也只能作罷,表示只要斷的干凈便不再追究。
正月初七晚上十點已過,楊榮昊因為應酬還沒有回家,楊紫衣被母親關在房間里,聽著她不停的訓斥,原因是今天課外班習題作業有錯。
母親的臉陰沉沉的,數落著不停。小紫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樣的情況太多了,從什么時候起她已經記不清了,總之她只要沒有達到母親心中理想的狀態,母親就會發威,尤其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拿她當撒氣筒司空見慣。
大人們的事兒具體的,紫衣不清楚,但爸爸在外面有女人生孩子的事兒在家里鬧騰的這么熱鬧她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認為媽媽現在又在拿她泄憤。
看著楊紫衣一臉不屑甚至有點憎恨的眼神,廖美莎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
楊紫衣甩甩頭,站直了身子,強逼眼淚沒有讓它們落下來,就這么盯著母親。她等著,再一輪更加瘋狂的爆發。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廖美莎的手機響了,她拿過來看了看,沒再理會楊紫衣便出了門。從母親那不同以往的表情中,楊紫衣覺得這個電話有蹊蹺,她悄悄的跟了出來,卻聽到令她后背冒冷汗的一句話,“不要讓那個女人看到明天的太陽,那孩子也得死........火燒.......對,剩下的錢明天一早去查你的賬戶........做的干凈點!別留什么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