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父,這不是…不是真的。”易雪丹凄厲喊道。
易夑轉過頭,神色淡淡地看了易雪丹一眼,而后轉過來看著青禾,嘆聲說道:“青禾道友,這種事情何必在這時候說出來呢,時機還不成熟,四柱純陽尸還差了最后一點火候。”
青禾一步踏出,晃然出現在巖漿河流中間的石臺上,環繞這赤銅棺木走了一圈,看著上面所篆刻的符箓,又感受著從河底滾涌而出的怨火煞,他眼眶中的雙點猩紅火焰躍動了幾下,似乎若有所思。
緊接著,青禾這具洞虛骸骨化身振聲說道:“世平你們兩人先出去,老夫要和易道友單獨待一會兒。”
“是。”張世平沒有等易雪丹,便直接轉身施展土行遁術,沒入土石之中。
“雪丹,你也出去。”易夑頷首說道。
“太祖父。”易雪丹神色仍有不甘。
“出去!”易夑說道,即便是這玄陰體純陽尸此事被青禾一語道破,他仍無半點變化,仿佛這是一件永遠在他掌控之中,且天經地義的事情。
易雪丹嘆了一聲,凌空而起,衣袂飄飄作飛天狀,在沒入石壁的最后一刻,看了石臺一眼,眼中帶著幾分懼色。
而后她便消失不見,隨著張世平一般,從此處山洞中離開,為兩位元嬰真君留出空間來。
見兩個小輩離開,易夑緩步走到青禾身邊,看著這具骸骨,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起來,最后露出些許羨慕之色,但他又恍然想起了什么,開口問道:
“不應該啊,早些年間你不是與敖紀一起被羅睺吞了去嗎,當時有這具洞虛玉骨化身在,且執掌明玉玄光鏡,那頭老蛟龍照理應該是回不來了的!還是說你們在謀算著什么,若是還少人的話,也和我也說說吧?”
“怎么,老夫這具洞虛玉骨化身如何,羨慕嗎?”青禾輕拍著棺身說道,并未回答易夑所問之事。
“你這家伙莫不是刨了先人尸骨墳墓?”易夑反問了一聲,但卻沒有再追問下去。對方要是想說自然會說,既然青禾顧左右而言他,那他強逼也無用,說出來的也多半是假話。
“胡說,老夫可不是這種人,這是老夫有眼光,用幾株紫玉竹淘換到的寶貝,就是從剛才那小子手里換來的。”青禾笑聲說道。
“威逼的吧!你這個宗門老祖都發話了,他一個做小輩的哪敢不答應?即便是知道這具玉骨是好東西,也只能當做不知罷了,這種事情有什么好得意的。不過你就不怕秦風找你麻煩,要知道他后人中好不容易有個出挑的,好不容易得到的機緣就這般被你半路攔截了去。”易夑說道。
“當時將世平招入宗門之前,我可還不知他和秦風的關系。再說秦風便是知道了,他連濟豐都打不過,又能奈我如何?倒是你,竟在我玄遠宗境內尋得這么一處怨煞之地,還布下拘靈法陣,將此地若有若無的靈氣波動徹底斂去不說,還勾連了地脈,通過熔巖將蠻古氣息牽引而來,到底是誰為你打的掩護,你可知這般做,萬一若有個不慎,那誰來收拾這爛攤子?”青禾說到最后,語氣低沉了不少,顯然對縹緲谷這位易夑道友的所作所為極為不滿。
“除了濟豐,你說還能有誰?我可是為了他深入蠻域獵殺了一頭蠻蟾古獸,他這才答應了下來。既然他這般獅子大開口,那要是此地有什么意外,自然有他來收拾殘局,怎么,此事你竟然半點都不知情嗎?我還以為這事情是濟豐告訴你的,算準了老夫純陽尸煉成的時間,要過來搶奪呢?”易夑直言不諱地說道。
“這是你血脈后人,又不是老夫后人。沒有這層關系,這具火尸在老夫手中,也只不過是一具假嬰境界的無用玩物。你也不用擔心,犯不著用話相激,老夫還不至于出手搶奪這具純陽火尸。不過你到底是怎么考慮的,那么早就開始在準備這些事情,難不成真的想煉制陰邪鬼尸,在魔尊臨界而來的時候拼上一把,通過逆靈通道離開小寰界?”青禾說道。
兩人沒有之前一見面時,在雙方小輩前所裝的那般氣勢,此刻反倒是像兩個舊友一般,在絮絮叨叨地閑聊著。
“我這肉身受蠻古氣息侵蝕太深了,即便僥幸通過逆靈通道到了靈界,到時也應該要解體了。眼下當然要好好準備一具隨時可供奪舍的完美肉身了,有備方能無患。不過你放心,這金丹級數的鬼尸,沒有那時恐怖。只是既然你都將這具洞虛玉骨派了過來,看來是不會同意此事的。還是濟豐說得對,你這人就是太過迂腐了些,我真就想不通了,為何你這兩三千年來,修為總能穩穩地壓濟豐一頭。”易夑有些不喜地說道,但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想過和青禾動手的打算。
至于能不能真的如易夑心意到了靈界,這種可能并不大,但是對于他而言,有一分可能,就要盡十分努力。而他話中所說的當時,即是八十余年前,秦風嘲諷濟豐所說的縹緲谷舊事。
當時縹緲谷兩位元嬰大修士壽元將至,將受邀而來的近十萬筑基、煉氣修士以秘境大陣鎮殺,在通過遺族那血魄煉魂法陣將這些修士魂魂還有精血煉化,一時之間,整座縹緲秘境化作人間煉獄,世上鬼國。
那滔天的不甘怨氣在片刻之間,出乎兩位大修士意料,竟然化為詭殊魑魅,與縹緲谷眾多元嬰真君相斗了起來。
縹緲谷兩位大修士執掌宗門傳承靈寶,加之秘境地利,如此情況下那殊魑魅還隱勝一籌,竟反殺了數位真君老祖,最后逼著余下幾人無奈放開了秘境,將其引了出去,這才驚引來紅月、玄山與溪風三位尊者。
在此事結束后,也就有了后面縹緲谷封山之事。
不過眼下易夑所做之事,與之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在修仙界中其實也只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無非是他人知不知道罷了。
青禾所在的南海水府離這里太近了,滿打滿算也不過兩萬里,再借助傳送法陣,他這時候動手,恐怕不久之后就要遭受青禾本尊與化身兩者圍攻了。再說了,僅憑著鴟吻火靈珠所凝煉的火煞之身,對付尋常的元嬰修士尚可,但是要是對上這種洞虛玉骨所煉制的頂級化身,那絕無半點勝算。
想通了此事,易夑也有幾分同情濟豐,這兩三千年來總被青禾這個做師兄的壓過一頭,做事情不能全然順心如意,實在是有些憋屈。
易夑心中邊想著事情,邊走到赤銅棺旁邊,盤膝坐下,招手引來滾滾地火煞靈氣,涌入棺身底下那以火系妖骨為燃料的妖火之中。有了火煞催化,那妖火耀動著青紅之色,將整座銅棺籠住,之前他聚攏而來的火煞,也隨之不斷地融入火尸身軀之中。
青禾看到易夑不再執念于玄陰純陽尸,出手引入怨煞靈氣,中斷原本既定的煉制之法,他盤膝坐下。
一火煞凝體之人,一青玉骸骨化身,還有一尊凌空赤銅棺木,就靜靜地在這石臺上。
而在山谷之外,張世平坐在石峰峰頂,背靠著一方白石,雙目遠望天穹,看著那白云蒼狗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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