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添瑜離去時,張世平微睜開眼,他沒有傳音挽留,只是在用神念在那兩個孩子周身掃過,展顏輕笑了一下,但轉眼又入定,馳思杳冥,隨即心無波瀾。
炎池中火靈之氣翻涌不息,矯若游龍,繞其轉動不停。
數不盡地火煞靈氣在張世平一呼一吸間,盡納于身,先流經四肢百骸,而后匯聚于他丹田之中,化為氤氳氣息,七分歸于金丹,三分融于肉身。
隨著修行日益至深,張世平面容瑩光如神玉,身軀更有琉璃通透之相,而在他眉心之間,則有一道寸長細微紅痕,其中靈機內蘊,內斂不發。那是他這數十年來,在累蓄法力之余,所兼修的《破邪法目》,這些年來如今終是修行到了第三層,也就是開眼的境界。
這門《破邪法目》張世平在筑基時,早已得到了完整的修行法門。只是他從結丹以后才開始真正修行,但又受于自身靈石靈材等物資的短缺,他率先保證的是自身法力的修行積累,境界精進,至于法目修行,則用的是水磨的辦法,一點點地去修行這門功法,因而他這才花了近兩百年之久,時至今日方有所成。
修行速度是慢了些,但相比于《萬劍生》這門攻伐法門已算是不錯的了。畢竟《萬劍生》之中的煉制與蘊養兩法,他現尚未得全。
不過這功法倒也有線索。
燕雨樓這位宗門老祖曾許諾張世平,若他能得到大妖后期級數的金丹,或與之相若的寶物,當可向他換取這兩道殘法。
這縱使代價有些大,但總好比沒有半點頭緒的好,因而仍在張世平的接受范圍內。畢竟據他所知,世上有《萬劍生》完整修行之法的,除了燕雨樓外,那就是萬劍門的禹行真君了。至于昔日白芒山六派弟子的手中或許有,但是張世平找了那么多年,依舊沒有探聽到半點消息。
當然張世平并不是自己一個人去找,而是差使手底下的修士。這些修士一部分是玄遠宗弟子,曾看過張世平在宗門里發布過的任務;一部分是他張家后輩修士,依著張家白猿樓中諸多店鋪、海內外的商路,還有分布在世俗諸國家族分脈,種種關系猶如一張大網鋪開在收集著南州中所發生的事情,其中自然也包括張世平這位家族老祖的大事。
玄木宗,落楓谷,彩霞宗這三個被禹行斷滅傳承的元嬰宗門,這兩百余年來門下的弟子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再加上對方有意遮掩,想要找到地方,無異于是大海撈針,希望渺茫。不過張世平并沒有收回命令,而是讓他們繼續慢慢地尋找。
雖然當時三派逃亡的修士絕大多數都是筑基期的真傳弟子,少數幾人是金丹真人。這些金丹真人也許還在,但是那些筑基修士如今要是無人結丹的話,那俱已不在人世了。
那些金丹同道知曉此中厲害,一個個都藏得嚴實,不用多想張世平也能猜到他們那些人早已改頭換面,以其他的身份在南州行走了,他早就這些老家伙不抱什么希望。不過那些筑基期的真傳弟子就不同了,他們后人中要是出些不爭氣或是糊涂的家伙,也許就會將《萬劍生》等諸多修行法門賣掉。若是他們碰巧賣與了張家白猿樓,那最多也就數百上千塊靈石就能為張世平換回一份化神殘法,此等生意,一本萬利不外如是。
這些大大小小的情報每隔上半年時間,就會全部歸到了沖靈山張家,先經過族中筑基長老先篩選離去不重要的消息,最后的內容,一份歸于家族藏館,三份呈與張世平、鄭亨運、張添武三位金丹真人。
當然要是有古修洞府現世,又或者其他緊要的事情,張家修士就會借用紅月樓或是玄遠宗的傳送法陣,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回濱海城,報與家族金丹老祖或是筑基長老。
尋常修士雖無法通過傳送法陣,但是儲物袋、玉簡等小巧之物,可裝在空冥石盒中,加以禁制封印后傳送。只不過傳送法陣畢竟是勾連兩地的空間之法,儲物袋等儲物空間之物若是太多,會影響到陣法的穩定,所以相應的靈石消耗同樣會增加,這傳送的價格因而也會上漲許多。
所以不是非不得已的時候,張家修士是絕不會動用傳送法陣的,單獨傳送一次物品就得數萬靈石,就算與他人合資,那也需數千,這價格已經堪比一株千年藥齡的尋常靈藥了。
多年來,張世平也就收到一次從紅月樓中送來的玉簡。那是當時是家族中筑基張亨仁在外游歷碰到一處古修洞府,當時那洞府里已有五位筑基修士在探尋,不過他并未離去,而是在一番折騰下,最后‘機緣巧合’地從這些人手中拿到了數件寶物。
不過他也因此受人追殺,一路逃遁,險而又險地跑到了當地的紅月樓中,算是暫時保住了一命,可那幾人見狀,自然是不甘心就這樣子放棄,當即也跟了進去。在紅月樓內,就是元嬰修士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那幾位筑基修士自然也不敢亂來,只能死死地盯著張亨仁,不離片刻。
雙方這般僵持了起來,一連月余之久。
直至又過了二十余日,濱海城的紅月樓修士送來一道傳音玉簡,小半盞的工夫后,就有一道驚虹從青火谷中瞬起,消失在天際。
有家族長輩出手,張亨仁的事情自然很快就了結了去。至于其中的是非,并無人關心,最起碼張世平不在意這些,只要這事情不留后患便好。
這世上沒有了人,便沒有了是非。
不過張世平這些年來,已經漸漸地不關心這些事情了,更多地是交予了鄭亨運去處理。
而因為張添武本來也只是剛突破金丹,加之又受過傷,傷勢未好前他就不會出去的,所以在療傷固本之余,他則是順便處理下這些族中瑣事。
如此數月,轉瞬而過。
直至一日,晨曦微光時,一道紅光飛入谷中。張世平睜眼伸手招來傳音玉簡,玉簡上只刻著一個‘陳’字。
他神識一掃,無奈地嘆了一聲,便起身出谷。
一步踏出,晃然如煙消散,再下一刻已然在數百丈外,化為流光,離開了濱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