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你,你父祖三代都是開拓之君,雖不能說篳路藍縷,以啟山林,也差不多了。你曾祖在家國敗亡之際,遠走西域,帶著殘兵敗將,在群狼環伺之中站穩腳跟,最艱困之時,甚至只能將自己的女兒和一眾老弱交于我這面都沒見過的人。”
“你祖父繼位于沖齡,面臨的也是諸國神靈聯軍,來勢洶洶,還有歐羅巴大陸的干涉,屢次都要我出手才能化危為安。”
“到你父親,一面要開拓天竺,一面又要抵抗蒙兀人,還要暗地里擺脫我的影響,處境可想而知。”
“他們三代開拓之君,到你這應該就是享國了,你面臨的最大任務,就是將那些天竺人同化,而不是被他們同化為什么婆羅門、剎帝利之類的存在。”
“此事長久而無生息,卻是攸關你們生死存亡的大事,望你謹慎行之,至于其他的,并無,你好自為之即可,去吧!”
耶律德連忙跪下來,三叩首,道:“謹遵真君法諭!”
然后和蘇越退了出來,返回了桃園,卻并未多停留,當即向蘇越告辭,去了武陵大學,準備抄錄藏經閣和藏書閣之中的典籍。
他到達武陵大學的時候,也受到了熱烈迎接,尤其是有許多青年學子都出來看他這位異國太子,遙遠天竺的來客。
再次來到武陵城,這里比往昔繁華了許多,尤其是明廷成事以后,許多青年來到武陵大學求學,將這里幾乎變成了一個知識之城。
反倒是原本武陵府的許多官衙,隨著往金陵的遷移而遷出了此地,讓此地的其他人大幅減少。
耶律德看著兩旁擠滿的青年們,羨慕的對隨侍耶律煒道:“如果我西遼有這么多諄諄學子,何愁不會大興于世。”
“殿下,這不過是時間問題,如今太子延請大儒去我西遼,不過數十年間,西遼一定也會有這么多學子供殿下使用,到時,天竺恐怕就要改名為西遼了。”
“哈哈,是啊,耶律煒,你和我去延請那些大儒,耶律歆,你素來精細,就在這里主持書籍的抄錄,只要有一點價值的,哪怕是菜譜,也抄回去。”
“蕭蘊,你有眼光,就替我收集日后我們能用上的一切其他物資,主要就是各種良種,還有各種工匠,只要愿意去的,不惜一切代價挖過去,只是不要用暴力手段。”
“是,殿下。”
幾人連忙應是。
與武陵大學的山長見過之后,耶律德將耶律歆和大部分隨從留在藏書閣抄錄書籍,自己卻帶著耶律煒去見被軟禁的一眾漢臣去了。
幾次與蒙兀人的大戰,讓明廷俘虜了許多為蒙兀人效力的漢臣。
對這些人,明廷既沒有用的心思,他們為蒙兀人效力這一關就過不了,又不能殺了或者直接放了,畢竟他們也勸諫忽必烈少行殺戮,轉用漢制。
因此,明廷對如何處置他們,一直沒拿定主意,就這么一直軟禁在武陵大學之內,直到耶律德到來。
他們居住在武陵大學之內的植株院,這里原本是一些研究植株的學員所居住的地方,后來他們都被萬溪要到火桑城去了,后續的研究也在那里,這里就被空了出來,讓他們居住。
這里原本就是那些學子們研究、居住的地方,周圍種植了各式各樣的植株,天南地北的都有,甚至一些不同習性的植株,為了讓他們生長,而布置了法陣,比如寒針松之類的。
所以這地方原本就偏僻,又有一定的防衛功能,正好適合關押他們這些人。
耶律德來的時候,這些漢臣正在三三兩兩地討論、研究,只不過有的人研究治國得失,要得出蒙元為何敗亡的教訓,有的人在研究儒家學問,還有幾個,看了許多原本植株院學子留下來的書籍,對這些書籍大為感興趣,轉而去研究這些植株了。
對他們的生活,研究,武陵大學并不苛刻,相反,他們想要的,只要列出清單,一般也能得到,甚至能往外向親朋傳一些書信。
耶律德的到來,并未引起這些人的在意,他們也清楚,明廷在未一統天下前,絕不會放他們出去,即使一統天下了,這些人最好的結局也不過回鄉教學。
甚至連教授弟子可能都不得,只會讓他們閉門研學,而不會讓他們與外界有過多接觸。
對此,他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耶律德首先去拜訪了許衡,他是這些漢臣之中最德高望重的人,昔年在蒙元的官職、地位也最高,所以在這里,這些漢臣們也最擁護他。
接著他一笑,自嘲道:“你們為真君所立,真君的學問想必也不會吝于傳授給你們,辰漏經包含萬千,治國也好,理政也罷,何必還來找我這種糊涂蛋?”
“先生過謙了,如果不是真君學究天人,力挽狂瀾,蒙兀人入主中原,完成千年未有之業是抬手可及之事,先生能勸慰忽必烈少做殺戮,任用漢臣,啟用漢制,哪一條都是明智之舉,何來糊涂之說。”
“雖然我們也為真君所立,但是我西遼到底是契丹族,所在的天竺和西域如今更是異族環繞,讀書人原本就沒幾個,空有學問,卻沒有將之實踐的人,再好的學問也不過是束之高閣的竹簡而已。”
“那你是想將我等發配去天竺,讓我等為陳真君的學問張目?”
許衡不怒反笑,反問了起來。
“許先生誤會了,我等自然不是想要先生去傳播陳真君的學問,而是為了讓先生去驗證自己的學問,能否化夷為夏,如果諸位先生能成功,那么諸位身上的罵名自然一掃而空。”
“你這小子,倒是口舌鋒利,只是我等被軟禁在此,明廷沒有取了我等性命就是好的,如何會同意讓我等再獲自由。”
聽到許衡的口氣放軟,耶律德知道有戲,道:“諸位先生放心,我已經取得明王首可,只要諸位愿意隨我遠赴天竺,自然不會再為難諸位先生。”
“那我們傳授何等學問,是否出仕做官也由我等自由選擇?”
“當然,在下可以以西遼太子身份立誓,絕無違抗諸位意愿之事,若有,讓我不得繼位。”
許衡怔了一下,長嘆道:“那好,既然是西遼太子殿下所請,我等如今又不能容許神州,那么,太子就去招攬吧,看看有多少人愿意隨你遠赴天竺。”
“那先生呢?如果先生愿意,我愿以師事先生。”
“我就不去了,我既認忽必烈為天命之主,為其效力,如今,蒙元已經窮途末路,我當送他最后一程,然后隱居山林,不知明廷還會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說完,釋然一笑,對著耶律德道:“出去召集那些人吧,我想,大部分人都會愿意去的,他們在神州已經無立足之地,甚至他們的學問都會廢棄不用,你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耶律德出去后,一一拜訪這里的眾人,果然,大部分人都在得知許衡首肯了此事之后,都愿意遠赴天竺,有些甚至愿意帶著自己昔日的弟子。
于是,耶律德將大部分被俘的漢臣帶出了植株院,只剩下不愿遠離故土的幾位漢臣還在。
耶律德將他們帶出去后,暫且交給耶律煒去幫助抄錄藏書閣的典籍,他還清客武陵大學許多學生為他抄錄,光是筆墨紙張就花了數千兩銀子。
而且這個工程不是一兩年就能完成,如今,藏書閣所藏的各類典籍,超過60萬卷,光是藏書閣就修建了七棟,在原來的廣場處呈北斗七星排列。
而同時,那些漢臣的弟子們,尋找起來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們要么被俘,如今大部分都投入了苦力營中干活,要么在上次大戰中被殺或失蹤,要么就躲入鄉野。
直到四個月后,才堪堪準備完成,準備回程。
不過回去之前,耶律德還與明廷達成了一個意向,即雙方正式決定建為兄弟之邦。
雙方彼此在各自都城設立使管,互設常駐使者,互相通商,共享航道、港口,共同應對雙方的風險。
不過這份稱之為明遼盟誓的文件,需要耶律德歸國呈遞給父皇耶律守才能批準,也將在下次由駐守使者帶過來交由明廷用印。
這里搞完,耶律德才在吳淞港口由黃夏相送,啟程返回天竺。
黃夏送走耶律德,乘船返回金陵時,在金陵近前的燕子磯忽然冒出了一隊蝦兵擋路,讓周圍護衛大驚,紛紛圍著黃夏,手中兵器、神通蓄勢待發。
那冒頭的蝦兵也嚇了一跳,見狀連忙拱手道:“在下龍宮妖將夏刀,奉龍君之命,在此龍宮重開之際,宴請世子,還請世子賞光。”
“龍君,龍宮重開了?難道龍君認為劫數已過?”
“此等大事豈是我所能知,只是此次確實是重開龍宮,宴請八方賓客,世子貴客,原本不是我出面所請,只是此次在這里碰見了世子,所以上來說一聲而已。”
“原來如此,那你去忙吧,有使者正式邀請我時,我會考慮的。”
“那您忙,小的就走了。”說完,這蝦兵翻身跳入水中,迅速游走。
龍宮重開,在黃夏附近,能參與送別的都不是一般人,這事可不是小事,關系到日后各地水路是否安全,關系到人族與水族如何相處,更關系到妖族是否已經重返世間。
這每一件都是影響深遠的大事,每一件都需要仔細討論。黃夏因此也未說什么,先返回金陵為要。
返回金陵之后,黃夏第一時間便將這件事轉告了父親黃芪。
黃芪聽了也是一愣,在他看來,大劫應該還要十多年才結束,怎么龍宮這么早就重開了?龍君大宴賓客想干什么?
黃芪連忙召集了閣臣和在金陵的修士們討論,當眾人齊聚一堂聽了這個消息后,也是不知所措,主要是消息太少了,最后還是吳閑道:“真君一向與龍君親善,不如問問他的意見。”
黃芪點點頭,指示加上對各大水道的監控,但是輕易不要與水族起沖突,等陳天這邊的意見再做處理。
不到一日,陳天就回了法訊,道,大劫雖未過去,但是經過幾次血腥大戰,劫數已經接近尾聲,但是徹底結束恐怕還要到諸天星辰陣徹底布成才是。
龍宮此時出世不是什么壞事,也不會與明廷為敵,正常接觸就好。
對龍君以長輩之禮待之,畢恭畢敬,但是具體的合作條件,實事求是,該爭取還得爭取,不能放松。
有了這封法訊,黃芪等人有了方向,與閣臣迅速擬定了雙方可以合作的一些原則,交給黃芪,讓他去談。
又過了兩日,清晨,一位俊秀的紅衣青年從燕子磯浮了上來,看了看周圍,道:“原本以為這次封閉,怎么也要百年的,結果不過十多年就出來了,陳天,你倒是好本事,做出如此大事來,不愧是龍君昔年看重的大才。”
說完,笑了笑,踏水上岸,直入金陵皇城前,對著守衛道:“在下赤離,奉龍君之命,前來宴請世子,于本月十五,月圓之夜,前往龍宮赴宴。”
皇城守衛早就得到了吩咐,聞言立即往內通報。
不一會,黃芪親自迎了出來,見到赤離就拱手作揖,道:“晚輩黃夏,見過赤離前輩,不知是前輩親自前來,未及遠迎,還望贖恕罪。”
“哦,你知道我?陳天那家伙跟你說過我?”
“不錯,師祖提到過前輩,說前輩昔日在洞庭水府對師祖極為照顧,是師祖這輩子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
“狗屁,那家伙肯定沒好話,我雖然給他報了幾次信,可是他卻給了我不少好東西,說來,還是我欠他的。”
“拿著吧,小子,按時去,不是壞事,說不定你還能得到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