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麗,你會飛嗎?”格雷側著頭看著正在鼓弄工作臺的菲麗希爾。
“不會。”菲麗希爾也不抬頭,繼續調試她根據格雷的圖紙新造出來的玩意兒。
“那你會噴火嗎?”
“我又不是飛龍,怎么會噴火?”
“那你會操控沙子嗎?”
“不會。”
“那你能噴水嗎?”
“我說過,除非被你看到,否則我是不會承認我是魔女的,”菲麗希爾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所以別再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那我晚上跑過來偷看算么?”格雷又問。
“你可以試試,”菲麗希爾轉過頭看著他,“手拿過來。”
“哦。”
格雷乖乖伸過手掌,菲麗希爾在用尖銳的小刀在他食指指尖輕輕一刺,把一滴殷紅的鮮血挑在了刀尖。
把血滴放到薄且透明的玻璃片上,菲麗希爾抹了一點藥膏在他的指尖,然后開始繼續鼓弄起這個被格雷稱作“顯微鏡”的東西。
自從上次被格雷提到“微觀世界”這個詞之后,她的好奇心就被調起了,她找格雷要來了能夠看到微觀世界的器具的圖紙,連夜就把一套完整的顯微鏡給制作了出來,看這套設備的精細程度,她恐怕又一夜沒睡覺。
這不,才剛剛吃過早飯,她就把格雷找了過來,當做她第一次摸索微觀世界的試驗品。
菲麗希爾對科學這個概念很模糊,所以她不明白魔法和科學能互相交織是一項多么神奇的事情。
轉動精密的準焦螺旋,目鏡中模糊的圖像開始漸漸出現輪廓,又調試了一會兒,視野中的東西已經變得完全清晰了。
看到那些怪異且微小的血紅,她不由地睜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人類流淌如水的血液,其真相竟然是一群粘粘在一起的小東西。
格雷趴在桌子上,目不轉睛地看著認真做事的菲麗希爾,他覺得所有魔女都是上天的杰作,而菲麗希爾則是杰作中的精品。
“你不稀釋一下可不太好觀察。”看著菲麗希爾拿出一根細小地針在玻片上挑動,他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該怎么做?”菲麗希爾抬頭問。
“用鹽水稀釋唄。”
格雷聳聳肩,隨手從架子上拿出一個差不多是一百毫升的玻璃瓶裝滿水,然后在各種瓶瓶罐罐開始翻找起來,但是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鹽。
“為什么不能直接用水?”菲麗希爾從泡茶的器具中間遞來裝著鹽的鹽杯。
“因為直接用水會讓細胞脹裂,”他接過鹽杯,拿起里面的小勺子,把勺子的前半弧平鋪滿鹽,這就是差不多一克少一點的鹽量,“而生理鹽水的滲透壓與人體的組織液相當,可以讓細胞保持正常狀態。”
菲麗希爾還是有些聽不明白,有些呆滯地看著格雷把混合的鹽水滴到玻片上。
她在把目光放到目鏡里,堆積在一起的紅細胞果然分散了許多,結構也更加清晰。
坐在菲麗希爾身邊,反靠著桌子,格雷有種莫名溫馨的感覺,“菲麗,等你將來的書編好了,人們看到這些新奇的發現,一定會把你當成偉大的啟蒙者。”
“這些知識都是你告訴我的,如果我是啟蒙者,那你該被叫做什么?神啟者嗎?”菲麗希爾一直盯著目鏡,頭也不抬。
“嘿嘿,我是啟蒙者的丈夫,那就是啟蒙者之夫咯。”
面對格雷的調笑,菲麗希爾一言不發,氣氛立馬變得有些尷尬。
菲麗希爾簡直對這個東西愛不釋手,隨后又找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來觀察,甚至還讓人去河邊找來一些河水,觀察里面的細小生物。
能觀察到事物的本質,她十分興奮,一邊觀察,一邊用鵝毛筆蘸著墨水快筆如飛記錄下自己所見所聞,好像再慢一點,這個驚奇、精巧、奇妙的微觀世界就會逃走。
“菲麗,我有個點子”格雷好像感受到了她對于事物的“真相”所蘊含的熱情。
“什么?”
“是這樣的,我想你能不能再多制作幾套器具,把它分發給學堂,讓那些孩子學習使用和記錄,這樣一方面也培養了他們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也幫你省了許多麻煩。”
“好。”
菲麗希爾答應得十分爽快,但是手中依舊不停。
笑著搖了搖頭,又看她工作了一會兒,最后幫她泡了一杯熱茶,格雷這才離開了實驗室。
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泥土和小草的味道,大雪再沒了蹤影,春天真的來了。
不過對于城主府來說,春天一直都在,柯爾用魔法把整個城主府里種滿了小樹和花叢,各種脆嫩的植物到處都是,若不是氣溫還有些冷,一眼看去還以為到了盛夏的花園。
“柯爾,開春要撒的小麥種子你培育好了沒有啊。”聽到二樓銀鈴般的輕笑,格雷知道那是柯爾和雪梨正在說笑。
柯爾從二樓的圍欄處伸了個腦袋出來,“早就準備好啦,再不撒下去就快要發霉啦。”
“好嘞!”
一聽到就要發霉了,他連忙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找來西弗斯,開始商量土地開墾的事宜。
這個冬季,有許多離冰原城不太遠的小鎮都受到了邪獸的侵襲,許多人都逃到了稍大的城市,想等開春以后再回來,可沒想到邪獸潮一過,他們立馬就被大城市的城主趕了出來。
回到原來的地方之后,大部分人都發現自己的家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再無家可歸,這下可好,冰原城正是缺人的時候,這批流民的出現立馬就給冰原城捉襟見肘的人手補充了新鮮血液,格雷命令騎士團外出沿途招納人手,順便讓來往的商人幫忙拉人。
一時間,冰原城好像又恢復了當初剛建成時的繁榮景象。
而且這些人許多都是種地打獵的農夫,開春的時候讓他們種田,這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有工人有農民,一個工業農業并行的計劃正在他腦海中緩緩成型。
“什么?食堂和宿舍都不夠用了?”聽到西弗斯的匯報,格雷也有些擔憂。
“正是如此,無家可歸的流民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今天入城的流民住的都是騎士們的行軍帳篷,而且食堂也被塞滿了,他們只能吃一些您吩咐大廚做的那什么”
“饅頭包子。”格雷提醒道。
“哦,對對對,就是饅頭和包子。”西弗斯覺得格雷殿下取的名字太怪了,念起來有些拗口。
“讓鐵器工坊停下手中的工作,立馬制作一批薄的鋼板,搭建食堂和一些簡易的板房,爭取在三天之內建好。”
“殿下,可城內的所有空地都被規劃得差不多了,玻璃工廠和新的大棚區把最后的空地都占完了。”西弗斯。
“那就在西城墻外建吧,不過不要離太遠,就在礦山鐵路到西城墻之間這片區域建吧。”
“遵命。”
“趁著板房還沒有建好,你先帶那些農夫去看看城外時奈湖邊的空地,如果合適的話,可以直接和他們簽訂契約,然后發放工具給他們,開始開墾荒地了,種子我已經準備好了。”格雷把那個已經快蓄滿水的湖叫做時奈湖,因為是時奈造出來的。
“呃殿下,您寫的那份契約我已經看過了,上面寫的不但每月要給農夫發放薪資,而且農夫自己打理的土地上出產的作物,其中二分一可以自行處理,連續種植三年之后,這塊地就歸農夫自己所有這”西弗斯實在無法理解這樣損害自己利益的行為,在整個東陸恐怕都找不出這樣傻子一般的條款。
“難道你沒看到后面的話嗎?除不可抗力因素以及人為搗亂破壞之外,如果農夫本人打理的作物產量沒有達到規定的最低標準,他將受到處罰,許諾的土地所有權也將延期。”
“殿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出產的作物一半都要交給農夫自己處理這完全就是賠本的買賣啊。”西弗斯第一次看到這張契約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格雷殿下怎么會做出損害自己利益的事,然后擦了擦眼睛,再一看,的確是寫的二分之一沒錯。
“西弗斯,奧黛,”格雷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西弗斯,然后又看了一眼背后的奧黛爾,“我問你們一個問題。”
“您請說。”難得聽到格雷處理事務的時候詢問她這個旁觀者的意見,奧黛爾有些受寵若驚。
“你們覺得奧拉帝國從古至今屢屢發生暴亂,且屢禁不止的原因是什么?”格雷笑著問道。
“呃”西弗斯雖然是管家出身,做事精明能干,但是對于這樣宏觀的大問題,他還是缺乏客觀的見解,但是他很聰明,知道自己一開口肯定會說錯,所以干脆愣住不說話。
“難道是和土地有關?”年輕的奧黛爾腦子顯然比西弗斯靈光。
“不錯,”格雷從桌子上拿起那張契約的初稿,“往往經歷過大的災害,暴亂就極易發生,因為大貴族和地主在這個時節可以用極低的價格收購無家可歸的人們的土地,讓這些人成為真正的流民。”
他又轉過身來看向奧黛爾,“你說這些流民把手頭的錢用完以后,又沒有土地,你說他們不造反還能干什么呢?”
“原來如此”說到這里,西弗斯終于明白流民為什么被稱作流民。
“所以要想穩定發展,不發生暴亂,我們讓出一點利益又何妨呢?而且只有我們許諾的蛋糕足夠大,才會有更多的人依附我們,到時候我們朝外擴張的助力也要多一些。”
“屬下明白了。”西弗斯微微頷首,感嘆自己只有默默遵從命令做事的份了,這些出謀劃策的工作,還是讓殿下自己來吧。
奧黛爾看向格雷的眼神也是神采閃動,誰能想到自己幻想中的那個身影竟然和現實中的格雷重合在了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