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街道上,鳳仙飯店外墻上,貼了兩張公告。
一張是稅務稽查大隊的,意思是經過稽查,特產城不存在偷稅、漏稅的情況,請廣大群眾不信謠,不傳謠。
另一張的落款是古城疾控中心,
內容是經過檢查和化驗,特產城工地的飲用水符合國家標準,可以放心食用。
特產城食堂的工作人員,符合健康標準,均獲得健康證書。
這張公告邊上,還貼著幾張檢驗報告,上面列明了特產城飲用水的各項指標。
“攪合了一大通,出個公告就完了。特產城的損失誰來負責?”
胖嬸子氣哼哼說道。
“唉,能給出個通告就不錯了。人家什么都不說,你還能把人家怎么樣?”
有人泄氣道。
“要不是上了電視,他們還當縮頭烏龜呢。這也就不得不出來,應付一下。”
人們議論一陣,漸漸散去。
何萍、顧慶林、唐風山三人,此時正在于丹寧的辦公室里面。
因為何萍跟特產城關系密切,所以兩人這次特意把何萍找來陪著,前來給特產城道歉。
“都是我們工作上失誤,沒有及時處理后續情況,給你們造成不良影響,在此向你們表示誠摯的歉意,還請你們原諒。”
顧慶林口氣挺誠懇,但是心里怎么想的,沒人知道。
于丹寧擺擺手。
“算了,事情已經過去,再說也沒用。我們原諒不原諒的,并不重要,你們還是想著怎么消除新聞的影響吧。”
一提到這一點,顧慶林和唐風山就頭疼。
從昨天新聞播出,他們兩家也在電視上被點了名之后,除了縣里的壓力,還受到了各界的廣泛批評和嘲諷。
他們被古城人視為恥辱,視為故意刁難外商的人,正是因為他們,外界才認為古城排斥外來投資者。
雖然沒有直接給他們扣上這個大帽子,但人們都把這次負面輿情的責任,歸咎于他們。
原本他們以為這件事沒那么嚴重。
接到了舉報就要調查,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自己也沒叫特產城停產,也沒關閉特產城食堂,停工是建設局的事兒,扣車是交通隊的事兒。
至于沒有及時作出結論,沒有及時回應,沒有按正規程序辦事,只是小小的瑕疵。
現在他們才發現,人們懶得區分他們跟建設局和交通隊有什么區別,統統把他們歸到一伙兒去了。
認為他們是幾家合伙兒想整特產城。
現在他們才知道,自己遠遠低估了這次的負面影響。
“李董在么,我們想跟他當面解釋一下。”
顧慶林問道。
他想跟李虎城溝通一下,盡量求得李虎城諒解。
“不必了,李董出差了。”
“去了哪里?”
“到草河縣去了。”
一聽到李虎城到草河縣去,顧慶林和唐風山就有點著急。
李虎城在草河租了地,是不是在那里辦服裝廠,這個鱉犢子不是玩兒真的吧?
如果真的在草河縣辦服裝廠,這個笑話可就大了。
“這個…,能不能聯系他一下,中午我們倆請你們吃飯,大伙兒在一塊兒嘮嘮,把話說開。”
唐風山說道。
“他也沒說具體去什么地方,聯系不上。你們既然給出了結論,也就盡到了自己的職責。我們也沒什么格外的要求。”
你們沒要求不要緊,關鍵是這個服裝廠跑了,上面要求我們啊。
盡管不能怎么樣,但是今后就成了古城的罪人,人人喊打。
何萍站了起來。
“是啊,二位,既然話說開了,這件事情就翻過去,于總也很忙,我們走吧。”
于丹寧站了起來。
“我送送二位,十分鐘后,就有班車,你們可以坐這趟車回去。如今我們資金困難,就不留你們吃飯了。”
已經下了逐客令,顧慶林和唐風山只好離去。
一個來小時后,到了古城汽車站。
兩人剛剛下車,就遇到了土地局長羅坤。
“哎喲,二位去哪里啦?”
羅坤親熱道。
羅坤這個人,天生一張笑臉,見到誰都笑呵呵的,即使是跟自己不對付的人,也是如此。
在古城官場,因為處事圓滑,八面玲瓏,被人稱為笑面虎。
他以前在衛生局的時候,跟唐風山不對付。這次疾控中心上了電視出丑,唐風山吃癟,羅坤心里就未免有些幸災樂禍。
沒等兩人說話,看看車前面的地名,羅坤心里就有了底兒。
“二位是去了關山滅火吧?唉,你說你們倆,叫我說你們什么好呢?都是老油條,怎么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這事兒雖然是那縣長牽頭的,但她是好心,想扶持一下紡織廠。唯一的失誤,就是她找錯了人。”
“紡織廠那幾個廢物有多少本事,外人不清楚,咱們還不清楚?就是爛泥扶不起來的主兒。”
“那個李虎城,我雖然沒有打過交道,但是他跟于丹平和劉俊關系密切。他倆可沒少跟我說過李虎城的事兒,那就是個天才人物。”
“遇上這樣的人該怎么辦?跟著他混啊。他吃肉,跟著喝湯才是道理,對不對?”
“可是紡織廠那兩個蠢貨,竟然想反客為主,想給人家當婆婆。還要控股,什么事兒都自己說了算。”
“想說了算也行,你得有這個本事啊。一沒錢,二沒人,三沒有產品,四沒有市場,人家憑什么跟你合作?拿自己的錢給你打水漂玩兒?”
“更蠢的是,竟然一開口就要四臺奔馳車。也不照照鏡子,他們有資格坐那車么?”
“這種事情,局勢已經非常明顯。紡織廠必輸無疑,最后成為笑話。”
“這個時候咱們應該怎么做?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中立不站隊。市場的事情,交給市場去解決。”
“那兩個蠢貨背后聯絡一幫小人整李虎城,明顯就是發泄私憤,利用你們,你們竟然甘于被利用。”
“我承認,你們是按照規矩辦事,本身沒錯。但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誰還會相信這一點?反正我聽到的議論,都是你們跟那幫小人合伙兒,助紂為虐,就是想把人家趕出古城去。”
“老羅,你可別這么說,我們可沒有這個意思。”
顧慶林急忙擺手。
“我知道你們沒這個意思,可是別人知道么?你們能解釋清楚么?老百姓相信,還是上面會相信?”
“聽說李虎城在草河租的地,就挨著古城邊上。一千多人的服裝廠,年產四百萬件,年產值將近兩個億,利稅至少兩千來萬…。”
“這一切,本來都應該是咱們古城的,可是卻被一些小人硬生生推給了別人。”
“將來每一個路過那里的人,都會說起當年的故事。曾經這個工廠擺在我們古城面前,我們沒有珍惜,一幫古城的罪人把它推給了草河…。”
“你們想想,今后的每一屆領導想起來這事兒,心里是什么滋味兒?二位,你們的仕途前景不妙啊。也別上進了,混到退休,胡家抱孫子去吧。”
羅坤盡情地噴了十來分鐘,才輕松離去。留下顧慶林和唐風山發呆。
我就是正常履行職責而已,怎么就鬧出這么多事兒來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