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江,市府大院門外。
于丹平和劉俊把材料又看了一遍,收了起來。
兩人昨天就來到綠江,到市府聯系之后,今天要見市長。
昨天下午,還特意到復印社打印了材料。
“老劉,沒有什么遺漏的地方吧?”
“暫時沒有,該有的材料都有。進去還是不進去?這是最后的決定。”
“你說呢?”
劉俊略微沉思一會兒。
“進去,就意味著跟縣里翻臉。不對,也不能說跟縣里翻臉,是跟那彩霞翻臉。不過,事兒鬧大了,叢縣長那里,也不會高興。總之得罪人是一定的。”
“不進去,就是得罪了李虎城和丹寧。得罪了他們還不要緊,主要是得罪了關山的干部群眾。”
“咱倆今后在關山說話,就沒人當回事兒,別的鄉鎮也瞧不起咱們。”
“更加嚴重的是,特產城倒了,服裝廠不在關山辦,今后就沒人再敢到關山投資辦企業,關山再想起來就難上加難。”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幫你弄材料,跟你一塊兒來,什么意思你還不明白么?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不進去,我自己進去找市長。”
“總之就是這么個形勢。我五十來歲了,也不打算往上升。你還年輕,今后的路還長著呢,自己選擇吧。”
“嘿嘿,老劉,你也不用激我。既然來了,我就沒想當逃兵。大不了將來辭職不干,跟李虎城混去。”
“就憑我是丹寧的哥哥,憑我的本事,李虎城還不得給我個高管干干,給我配一臺奔馳?我還抖起來了呢。走。”
兩人整理一下衣服,向市府大院走去。
古城縣跟草河縣交界處,河口甸子。
一輛面包車在路邊轉彎,駛入河口甸子停下。
車身上有幾個大字:安東電視臺。
前面的風擋玻璃上,有一張貼紙,上寫“新聞采訪”四個字。
幾個人從車上下來,一個是劉寧,拿著話筒的是朱記者,另一個人扛著攝像機。
還有一個人拿著錄音機,是《安東日報》的記者。
“這塊地叫做河口甸子,就是愛國華商何青林無奈之下,跟村里租下來,準備辦服裝廠的。”
“何先生離家幾十年,如今剛回到家鄉,找到親人,就想投資一千萬辦服裝廠,為家鄉做貢獻,幫助鄉親們脫貧致富。”
“關山鄉和關山村也極力歡迎,免費提供土地辦廠。可是紡織廠和某些干部就是不同意,非要何先生跟紡織廠合資。”
“紡織廠的人提出了非常荒謬的條件,一開口就要四臺奔馳轎車,供他們享受…。”
劉寧口才好,自己又親身經歷了這些事情,就侃侃而談。
報社和電視臺的記者,都是他從省城找來的。為了辦成此事,他可是費了不少口舌。
這邊有了動靜,附近的老百姓就聚集過來。
朱記者見到一個四十來歲婦女,就過去采訪。
“請問你是什么古城人還是草河人?”
“我古城的,就在那邊住,邊上那三間房子就是我家。”
“你對這個服裝廠辦在這里怎么看?”
“哼,我怎么看?傻唄。”
“誰傻?”
“古城傻唄,這么大個廠子,一千來人,得有多少人在這里上班掙錢,能給古城交多少稅啊。古城就不要,生生把人家給逼走,這不是傻,又是什么?”
“古城人腦袋都叫驢踢了,我一個家庭婦女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們怎么就弄不明白呢?”
“喂,喬淑芬,你這么說就不對啦,辦在草河就不好啦?全國一盤棋,在哪里都是為國家做貢獻。”
“哼,蔣大炮,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個蔣大炮,就是河口村的村長。李虎城租了河口甸子,天上掉下了餡餅,他自然高興。
“請問你是什么地方人?”
朱記者把話筒對準了蔣大炮。
“我是草河縣人,就是河口村的。對了,我就是村長。這塊地就是我們租給外商的。”
一輩子也沒人采訪過自己,現在可能上電視,蔣大炮自然非常高興。
這樣露臉兒的機會,他豈能輕易錯過?
“原來是蔣村長,外商不在關山辦廠,卻到你們河口村來辦廠,這件事情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他們傻唄,蠢唄,還能怎么看。
“我們河口人,淳樸善良,熱情好客,歡迎所有的人士到我們這里投資興業。對何先生選擇到我們河口投資,表示榮幸和感謝。”
“同時,我也要感謝古城人的寬容大量,他們把寶貴的辦廠機會讓給了我們。這種風格也值得其他縣市學習,希望他們也能象古城一樣,把這樣的機會都讓給我們草河,讓我們盡快脫貧致富奔小康。”
“將來服裝廠辦成之后,我們可以給賽牛鄉二、三十個招工名額,畢竟大家是鄰居,還是應該和睦相處的。”
在河口甸子逗留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劉寧見時間差不多,就帶著采訪車離開,前往關山。
到了關山,沒有直接到特產城,而是先到了火車站。
昨晚上他跟于丹寧通了電話,說今天帶著記者來采訪。于丹寧告訴他,控制好時間,帶記者到火車站采訪。
今天給那些外地工人放假,叫他們回家收麥子。
已經安排孟廣志和他侄子,叫他們當托兒,接受采訪。
一看采訪車停下,孟廣志就帶著侄子孟樹林湊過來。
劉寧正等著兩個人,就招手喊兩個人過來。
“喂,老孟,你們這是干什么?這么多人去哪里?”
“還能去哪里,回家,不干了。”
此時站前小廣場上,足有一半百多工人,見孟廣志和劉寧對話,記者的鏡頭就對準了兩人。
朱記者也及時伸過話筒。
“你們是特產城的工人么?為什么不干了?”
“唉,這位記者,不是我們不想干,是沒有活兒干。本來干的好好,這里工資一周一結,伙食也好,可是突然就停工,不讓干了。”
“為什么停工?”
“還能為什么?老板得罪人了,壞人在背后整他們呢。左一個舉報,右一個檢查的。要是真有什么事兒還行,可什么毛病都沒有。就是故意找茬兒,想整垮老板。”
孟樹林搶過話,假裝冒冒失失道。
孟廣志作出嚴厲的樣子。
“你個小孩子懂什么,人家來檢查不是正常么?別亂說話。”
“正常什么?誰不知道,就是逼著人家外商跟紡織廠合作,給他們奔馳轎車。人家外商和李虎城不同意,就想把特產城也一塊兒給整垮。”
“一個特產城,一個紡織廠,投資四千多萬,能解決兩三千人就業。我就是不明白,整垮了對古城有什么好處?”
見有記者來采訪,工人們就紛紛聚集過來,同聲痛罵紡織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