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長德這一怒，出乎何巧云等人意外，一時間都愣住了。
“你們這些人，還講不講理啊？”
見父親開始反擊，米鳳蘭也不甘示弱。
“爸，就是一幫家庭婦女，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對，她們愚昧無知，就是一般潑婦。”
周君也開始湊熱鬧。
何巧云冷哼幾聲。
“喲，米老爺子好大威風啊。都退休了，在廠里沒地方耍威風，跑我們山溝里來耍威風啦？”
“我告訴你，趁早省省吧。咱們老百姓不吃你這一套。”
“咱們混的再差，地里有糧食，山上有柴禾。餓不著，凍不著，求不到你頭上去。”
“你也是農村出去的吧，才離開農村幾天，腳上的泥還沒洗干凈呢，就瞧不起農村人啦？你要講道理是吧，行，春霞，你就給他們講講道理。”
何巧云把接力棒交給了馬春霞。
馬春霞咳嗽一聲，就開始講道理。
“不管是城里人，還是農村人，都得講理是不是？要講理，咱們就從頭捋，先從你米鳳蘭說起。”
“當初周宇明倒霉的時候，發配到鄉下來，為了保住你自己，你跟他劃清界限離婚，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拋棄了他。”
“后來見周宇明又得志，你才跟他復婚。復婚就復婚唄，周宇明的孩子你該管吧。可是化蝶在你家，過的是什么日子？”
“你們一家大大小小的都欺負一個孩子，她沒辦法，自己跑回來了。你說你們一家人，干的是人事兒么？”
“現在你兒子干了壞事兒，你就來要求諒解。你家的孩子是孩子，采薇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啦？你這種人，竟然還能當什么處長，是你爸給你走后門安排的吧？你們廠的廠長，也是瞎了眼睛。”
“生了兒子你得教育吧，你看看你兒子干的那事兒，竟然要給自己的妹妹毀容，這還是人干的事兒么？”
“我們農村人是沒有多少見識，但我們知道一條，兄弟姐妹應該相親相愛，互相扶持，就干不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來。”
“你還當自己是什么城里人，文明人，我呸，就是狗屁！”
“你…。”
“你什么你？你這種人，跟你說話都嫌丟人。現在來說你周宇明。”
“當初你倒霉的時候，城里不要你，老婆孩子不要你，到了關山來，咱們農村人沒嫌棄你。”
“你要是多少還有點兒良心的話，就拍著心口想想，當初咱們村里人是怎么對你的？”
“城里的小將們來斗你，是咱們關山人把他們打跑的。你吃不飽，穿不暖，是采薇她爸他哥給你送吃的，她媽給你做衣服做被子的。”
“你受別人欺負，是采薇她爸、她哥替你出頭，保護你的。你說你喜歡采薇，程家把采薇嫁給你。”
“可是你干了些什么？一回到城里，為了升官兒，就跟采薇離婚，拋棄了他們母女，跟米鳳蘭復合。”
“你們一家是團圓了，可是你想過采薇和化蝶她們娘倆兒么？”
“你拋棄了采薇也就罷了，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管。他們欺負化蝶一個孩子，你這個當爹幫化蝶說過一句話么？化蝶要是在你家待下去，還不得叫你們給折磨死？”
“這么多年來，采薇一個人辛辛苦苦拉扯化蝶，把她撫養成人。你這個當爹的，給過采薇一分錢么？給她買過一件衣服么？給她買過一點兒零嘴兒吃么？”
“今天你兒子做了混賬事兒，你知道來求他們娘倆兒來原諒，我呸，你還有臉來。趁早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要不是打死你犯法，咱們關山人早就打死你了，你還敢回來？竟讓還來找采薇娘倆原諒你那個小鱉犢子。也見過不要臉的，你這樣死不了臉的，還是頭一回見到。”
“就你這樣的人，還能當廠長？對自己親生閨女都這樣，對工人還能好了？有你這樣的廠長，那個汽修廠不完蛋，簡直就沒有天理。”
馬春霞說到這里，連李虎城佩服。
有理有據，層層遞進，不僅把米鳳蘭和周宇明的臉皮扒開，還準確地預言了汽修廠的結局。
事實上，幾年之后，如今紅紅火火的汽修廠，就瀕臨倒閉，被外地的車企兼并。
馬春霞又把炮口對準米長德。
“還有你米長德，你身為一家之主，是怎么當家長的？女兒沒教育好，女婿沒管教好，外孫子沒管教好。今天出事兒了，還跑這里耍威風。”
“你當你是誰啊，你就是個老混蛋，我呸。”
“你…。”
米長德站起來，手指著馬春霞，手直發抖。
“怎么？我說的不對么？你還敢打我啊。來啊，你敢碰我一個小指頭試試，看你們今天能不能從這里走出去。”
“你…，好好好，你有本事，我沒本事兒。”
米長德無力坐了回去。
“你不是沒本事，你的本事大著呢，你就是沒良心。”
“好，我不跟你們做口舌之爭，今天來，我們是來補償采薇和化蝶母女的。”
什么？補償？這家人還知道補償別人。
“哈哈哈，補償？虎城，你出去看看，今天太陽是不是從北邊兒出來了的？”
“我們真是來補償的。”
周宇明叫道。
“好啊，你就說說吧，我倒是想聽聽，你們怎么補償這娘倆兒？說啊。”
幾個人互相看看，目光都落在米長德身上。
“好，我來說。”
米長德下定了決心，他覺得，自己的方案，對方一定會接受。
“為了補償采薇和化蝶，我們全家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拿出最大的誠意，下了最大的決心，終于達成一致，方案如下。”
“首先，我們補償采薇一萬元現金。”
“第二，把化蝶調到汽修廠歌舞團，如果她不愿意在歌舞團，汽修廠所有的單位她隨便挑。”
“第三，化蝶的戶口遷到綠江市，從此以后，她就是城里人。”
“第四，化蝶認祖歸宗，回到周家，今后就是我們周家和米家的人。跟我家的人待遇相同。”
“第五，這是一個條件，就是必須簽了這個諒解書，為她哥哥減罪。”
米長德說完，就看著滿滿的一屋子人，露出自信的笑容。
農村家庭，家里有人的時候，也不鎖門。
聽說周宇明來了，村里的人就都到了何青山家。
屋里面擠滿了，院子里也站了不少人。
此時屋里一片寂靜，人們看著米長德，都沒有說話，露出吃驚的表情。
突然之間，馬春霞沒繃住，格格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眾人也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大伙兒的想法都差不多，覺得這個老鱉犢子的方案，簡直太有意思了。
原來所謂的城里人，就是這樣的啊。
他們是城里人么，城里人不是比農村人聰明么，今天這幾個人，怎么會這么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