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慧叫李虎城在屋里等著,自己出去找了經營科長張浩春,兩人一塊兒到了分管經營的黃國安副總這里,把情況說了一遍。
“他的女朋友是古城縣馨華書店的售貨員,小縣城的人可能有些勢利,見李虎城到了鄉下,分手是有可能的。”
林業總公司在綠江市,綠江是地級市,雖然不算大,也是正兒八經的城市,蘇慧未免就有鄙視鏈的毛病。
“我看他那個樣子,不像自殺的樣子,就是嚇唬咱們。他的目的,還是想回來。”
“不行啊,不能回來。現在就超編,上回開會,市里還批評咱們呢,羅總叫市里給罵的像個孫子似的。他回來了,往哪里安排?吃住怎么解決?”
黃副總第一個就不同意。
“是啊,他要是回來,就容易引起連鎖反應。青山林場的劉平軍,三岔河林場的顧中云,還有十來個,都是本科,都在下面呆了兩年。他們來鬧怎么辦?”
“再說了,好不容易叫他到關山去,他走了,派誰去?”
經營科長也上來助攻。
“所以,我覺得還是叫他承包關山苗圃為好。承包了,有合同在,他就沒有理由再回來。”
“對,承包期二十年,起碼這二十年,咱們就省心了。”
經營科長算賬還是很快的。
“這個…,畢竟那么大個攤子,工人咱們開資,他李虎城咱們開資,還給他出差補助。一年承包費一千塊錢,是不是少了點兒?”
“我也跟他說了,可是他說樹苗子白給都沒人要,種地還賠錢,房子也租不出去…。”
“這個么,他說的也有道理。我老丈人家就是農村的,現在種地不賠錢就不錯了。”
經營科長說了句良心話。
“好吧,除了他,關山這個爛攤子也沒人愿意接手,就這樣簽了吧,”
能夠甩開這個包袱,黃副總現在就知足。
“我把他找來,你們當面跟他談談?”
“不用不用,你接待的他,就跟到底。”
“對,蘇科長,還是你全權處理吧。”
黃副總和經營科長急忙甩鍋,他們可不想接這燙手山芋。
蘇慧無奈,只好回來。
“虎城啊,領導同意啦。”
李虎城假裝非常激動,一下子站了起來。
“蘇姐,謝謝你,我終于可以進城啦,把我安排在哪里,是人事科么?”
蘇慧欲哭無淚,恨不得踹李虎城一腳。
“虎城啊,你先不要激動。不是調你回來,而是同意你承包關山苗圃。”
“蘇姐,你們不能這樣啊,承包賠錢的啊。一年一千塊錢,我算了,怎么也賺不到啊。”
“經營科長說了,樹苗多少也能賣出去一些。黃副總也說了,實在交不上來,公司也不能逼你去賣血。”
“扣我工資怎么辦?”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公司不會扣你工資的。”
那是當然了,你們一年吃吃喝喝就是好幾萬,再扣我的工資,老子跟你們沒完。
“好吧,蘇姐,我需要經常巡查苗圃,防止小偷。公司應該給我配一輛車吧?我也不要好的,切諾基就行。”
蘇慧瞪圓了一雙美目。
“李虎城,你的心可是夠大的,咱們整個公司才一輛212吉普,給你配一輛切諾基,你比羅總還大啊?”
“也是啊,是有點兒不合適。那就一輛212吉普吧。”
“不行。”
“邊三輪摩托。”
“一萬多呢,不行。”
“兩輪摩托?”
“三四千呢,不行。”
“一匹馬行不?不用公司買,我家里就有。公司一年給一千塊錢租馬錢,再負責一個養馬人的工資,一年也就兩千塊錢。”
其實李虎城家里也沒有馬,就是順口瞎編的。
“你一年才上交一千塊錢,養馬就兩千,公司還賠一千塊錢,不行。”
“一臺自行車總行了吧?一百幾十塊錢,這個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干了,你把我調回來。”
“我做不了主,這個得跟黃總商量一下。”
“那就去啊。”
蘇慧又找到了黃國安,說了經過。
“這個小混蛋,簡直就是小農意識。算了,給他買一臺,我簽字,趕緊打發他走。還有,你告訴財務那邊兒一聲,他們關山那邊兒的工資,一定按時給寄去。”
“千萬別叫他們找到公司來,這邊兒有什么活動,也不用他們參加。”
“還有啊,趕緊給他辦手續,簽了合同,你親自把他送上火車。”
“他要預支半年的工資和差旅費。”
“給他,給他,趕緊打發他走。”
看著蘇慧出去,黃副總不禁嘆了口氣。
還是年輕啊,叫她去談,還賠了一輛自行車進去。
蘇慧回來,說了結果。
李虎城見達到了目的,也就見好就收,先去財務領了工資。
原來的承包合同是手寫的,簽合同需要三份,于是就去打字室打印合同。
打字員羅菲菲是羅總的女兒,一副傲嬌小公主的模樣,正在跟人聊天兒,就說沒有時間打字。
“打個字還用多長時間,十來分鐘不就完事兒了么?”
李虎城說道。
羅菲菲翻了翻合同。
“你這好幾頁呢,沒有兩個小時打不出來,我爸的文件還沒打出來呢,這兩天沒空兒,過幾天再來吧。”
臭丫頭,你爸是老總,就拿你爸來嚇唬我。
“就這點兒字,還用兩個小時,你會不會打字啊?”
“哼,兩個小時夠快的,有本事你用電腦打啊,那個快。”
羅菲菲指了指桌上的電腦。
“你不用電腦打?還用老掉牙的打字機?”
李虎城此時才注意到,羅菲菲用的竟然是老式的鉛字打字機。
這種方法,是用蠟紙打完,再用油墨在油印機上一張一張油印。
“這東西不會用,全公司也找不出來一個會用的,你會用么?你會用就自己用電腦打。”
“算了,虎城,咱們出去,到打印社去打。”
蘇慧自然不敢得罪羅總的女兒,但是又想早點兒送走李虎城這個瘟神,就想了這個折衷的辦法。
現成的電腦不用,還到外面花錢打字,有病啊。
臭丫頭就是慣壞了,你不會,就以為我不會用啊。
李虎城見打印機和打印紙都有,就掀開電腦上的蒙布。
“我自己打。”
這種老式電腦,開機需要預熱一下,打字用的應該是金山軟件,輸入法是五筆。
李虎城當初也曾經用過這些,雖然后來不用了,但還記得這些。
“你真的會用電腦打字?”
蘇慧表示懷疑。
這臺電腦是上面統一配發下來的,已經一年多了,但是沒有人會用,就一直閑置,成了擺設。
李虎城說自己會用,叫蘇慧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