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江市，顧名思義，就坐落于綠江邊上。
綠江從長白山發源，流經西林省和安東省，在綠江城南逶迤而過，繼續流經同港縣，進入黃海。
綠江對岸，就是高麗國。
所以，綠江市是沿邊、沿江、沿海城市，也是全國最大的邊境城市之一。
綠江市林業總公司，就在江邊的10號壩門附近。
今天一早，李虎城就乘坐火車，一個半小時后，來到了綠江市。找打印社打印了一些資料，直接來到總公司人事科。
科長蘇慧三十來歲，是個精明干練的女子，當初就是她把李虎城忽悠到關山苗圃去的。
一見到李虎城，蘇慧就熱情地站了起來。
“哎喲，這不是李大經理么，今兒個怎么有空，到我這里檢查工作啦？”
說著，就給李虎城沏茶。
“蘇科長，我可不敢到你這里檢查，我是來匯報一下自己工作的。”
到我這里胡匯報什么工作？蘇慧立刻產生了懷疑。
“李經理，你匯報工作該找對口的經營科才對啊。”
“蘇科長，人事科是我的娘家，你當初可是這么跟我說的，對不對啊？你說我工作中遇到了什么困難，就可以來找你，你不會不承認吧？”
我是說過這話，可是跟誰都是這么說的啊，就是個套話，你還當真了。
“這個嘛…。”
李虎城也不管蘇慧怎么想的，其實她怎么想的也根本不重要。就拿出了剛剛打印好的一沓A4紙遞給蘇慧。
蘇慧拿過去翻了一下。
咦，有點兒意思啊。
這些材料，分幾個部分。
一是關山苗圃的基本情況，包括苗圃的基本狀況和職工思想動態分析等。
這樣的材料以前也有，不過李虎城寫起來，就有很多新名詞，新思想，看著就叫人眼前一亮。
然后是一份工作總結，就是描述了他到關山苗圃之后開展了什么工作。
剛去了十來天，就他一個人，自然也干不了什么。
可是李虎城寫起來就不一樣了。
一是行文的格式新穎，大標題、小標題，1、2、3、4…，列的清清楚楚。
二是都用數據說話，什么整修道路300米——實際就是把路上的雜草鏟一下，花了不到半個小時。
田間除草60畝，這個包括兩個部分。
一是苗圃附近農戶種苗圃的地，他們的莊稼在地里，自己自然要除草，即使李虎城不讓除草，他們也要除草。
二是苗圃的樹苗地里長滿了雜草，李虎城叫旁邊的老楊頭把他家的山羊趕到地里吃草，就算是除草了。
還有維修房屋三十二間，實際上就是找種地的周二嫂，拿著大掃帚掃了一下屋里的蜘蛛網。
掃沒掃干凈，李虎城也懶得去檢查，反正劃拉一邊就行。
還有維修水井——潛水泵電閘的保險絲壞了，花了兩分鐘時間換上。還是程化蝶干的。
總之，都是類似這樣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別人干的，但成績都是他李虎城的。
滿滿當當寫了四張紙，看起來都是成績。
反正也沒人會去核查，他怎么寫就怎么是。
他真正干活兒的地方，主要就在花窖的君子蘭那里，這點他是一點兒也不會寫的。
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忘了那些君子蘭。
剩下的材料，就是一些苗圃的管理制度，工作流程、獎懲制度、績效考核辦法等。
材料非常好看，哪個領導或者媒體，甚至專家看了，都覺得這是內行弄出來東西，都會說好。
材料雖然好看，其實都是紙上談兵。
什么制度、考核的，就他光桿司令一個，考核誰去？他自己就不會遵守這些制度。
程化蝶倒是經常去，但是要拿這些制度約束她，一不高興，她還摔耙子不去了呢。連做飯的人都沒有了。
實際情況怎么樣不重要，李虎城的目的，就是要公司知道，他到了苗圃，是認真干工作的，是認真思考了苗圃的前途的，是沒辜負公司期望的。
公司怎么看也不重要，估計也沒人會拿這些東西當真。但是這些材料將來是有用的，這就是自己的工作成績。
一旦用到的時候，白紙黑字的材料擺著呢，誰都不能否認。
蘇慧也是聰明人，一看這些材料，就喜歡上了。
不是喜歡李虎城，也不是喜歡苗圃有多大的成績，就是喜歡上這些材料。
這證明自己的人事工作做得好。
人事工作做得好的標準是什么？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用對了人。
從這些材料上看，把李虎城放到關山苗圃經理的位置上，就是用對人了。
“虎城，當初就是我力主你出任關山苗圃經理的，現在看來，我做對了。”
你個臭娘兒們，原來是你的主意啊，今天終于不打自招了。
“你是個有思想，有能力的人，不愧是本科畢業。”
當然，比你蘇慧這個高中都沒畢業，請人代考混個電大專科文憑的人強多了。
“這些材料，思路清晰，方向明確，既實事求是，又充滿了開拓精神，是一篇好材料。”
對，僅僅是一篇好材料而已。
“我決定，親自向分管副總匯報一下你的情況。”
你不是叫我去找經營科么？現在開始搶成績啦。
“蘇科長，這都是你們信任我的結果，你們把關山苗圃這副千鈞重擔交給我，我不能辜負了你的期望啊。”
“好，我們就喜歡你這樣的干部。如果咱們公司所有的干部都能象你這樣，公司一定能度過目前的難關，何愁不興旺發達？”
嘿嘿，總公司機關目前將近四百人吃閑飯，下面各縣公司、各個林場、木材加工廠、木材站什么的，吃閑飯的人一大堆，就這個鳥樣，還想興旺發達，做夢去吧你們。
將來再封山育林，環境保護，水土保持，木材砍伐指標減少，林業總公司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還度過難關？
只會難關越來越多。
“謝謝蘇科長的鼓勵，我還有點兒私人問題，不知道是否可以匯報一下？”
“可以啊，有什么思想動態，就及時匯報，我這里就是你的娘家嘛。”
“好，那我就說了，我失戀了。因為分配到了山溝里，被女朋友給踹了。”
“這幾天以來，我一直猶豫彷徨，生不如死。我曾經想跳河，一死了之。”
“就在下火車的時候，我還想在火車站臥軌自殺。”
“剛才到這里的時候，我看門口那棵歪脖樹挺好的，還想在那里上吊。”
“蘇科長，我的人生徹底完了，實在活不下去。只好來找公司幫忙了。”
李虎城做出痛不欲生的樣子，直勾勾地盯著蘇慧。
你還別說，這個蘇慧的身材還真的不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