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的一句話頓時將地堡之中熟睡的士兵都驚醒了,他們有些迷茫的扭頭四顧,突的明白了李穆的話語,一個個瞬間打起精神,在自己的身上尋找著防毒面罩。
整個地堡之中亂哄哄的,而李穆已經跑出去了,一邊跑著一邊拿著防毒面罩戴了起來,同時讓周邊的士兵將陣地上的零星火把都散去。
但是天空之中的飛機轟鳴聲卻是越發的清晰了,那些飛機顯然已經靠近了陣地。
李穆大吼著讓所有人開始戴防毒面具,但是這時候遠處的陣地上卻是突然響起槍聲,然后是密集的照明彈升空。
李穆頓住腳步看去,知道那是英軍陣地上釋放的,他們這么做可不是為了照明,而是為了給飛行員指明方向,同時分清敵我。
果然天空之中的那些飛機的轟鳴聲突然就近了許多。
李穆不允許任何人開槍暴露位置,只是瘋狂的催促著他們將防毒面罩戴上,而這時候已經有炮彈的嗡鳴聲響起。
這個時候的防毒面罩十分的碩大,包裹了整個頭部,一根管子懟在面罩的下巴位置,連通背在腰間的一個鐵罐子。
只是剛剛戴上,這種皮革加塑膠做成的不透氣面罩就給人一種逼仄感,并且那兩個位于眼睛旁邊的玻璃小圓片所能夠提供的視角也是十分的有限,只是片刻,李穆都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當下也是找了個戰壕的位置直接趴下。
周圍陸陸續續的有士兵跑出,其中還能夠聽到一些士兵的恐慌呼救,似乎是面罩戴不上去,或者是沒有找到自己的面罩。
可是天空之中的芥子氣炸彈已經扔了下來了,那些炮彈不會炸開,只是在觸地的第一時間松開彈簧,里面的芥子氣便飛快的泄露出來。
而隨著風向,這些芥子氣貼著地表就向著德意志的陣地蔓延開來。
芥子氣是一種十分強力的殺人武器,只要是接觸到這種東西,身上的皮膚就會開始潰爛,而吸入了這種氣體,整個呼吸道都要開始潰爛,整個人可謂是痛不欲生。
李穆已經將自己嚴嚴實實的包裹在衣服之中,防護面罩也緊緊的扣在腦袋上,保證自己沒有直接暴露在這種氣體之中。
天空之中依舊有著那些英法聯軍打出來的照明彈,在李穆的面罩之中,這些照明彈的光亮逐漸的朦朧起來,而這就意味著毒氣已經爬進了陣地。
此刻作為軍官的李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是小心翼翼的蜷縮著,甚至不由自主的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希望不會吸入芥子氣。
陣地上在一片慌亂之中陷入了短暫的沉寂,但是突然一聲悲號就打破了夜空的寂靜。
這是有人中招了,芥子氣已經開始殘害那些防護不嚴實的士兵了。
李穆抬起頭循聲望去,但是此刻自己根本幫不上忙,這片陣地本就是在夜色之中,此刻黑夜之中還有毒氣蔓延開來,任何地方都是危險的。
哀嚎聲響了沒一會兒,就在這悲慘的聲音在眾人心頭撓動的時候,一聲槍聲響起,那聲音戛然而止。
四周突然寂靜下來,只有遠處的陣地上還有哀嚎傳來。
所有人都驚恐不已的在面罩之中感受著四周的情況,但是黑夜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他們除了趴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李穆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防毒面罩憋醒的,逼仄的面罩讓人喘不過氣來,李穆的身體那一刻不受控制的扯掉了面罩,而等李穆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是忽然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
而此刻的陣地上十分的清爽,晨風吹拂,清新的空氣灌入肺部,讓李穆說不出的舒爽。
狠狠的呼吸了幾口空氣,李穆趕忙叫醒旁邊的人,這些戴著防毒面罩的士兵一個個的回過神來,摘下面罩,貪婪的呼吸著空氣。
李穆一邊走著一邊讓這些人趕快摘了面罩,然后巡視著整個陣地,當下卻是松了一口氣。
昨天那些英法聯軍竟然沒有想著進攻陣地,這倒是讓德意志的士兵們好受了許多。
不過這時候陣地上的情況卻是不怎么好了。
有人死了,李穆路過一個戰壕坑道的時候,一個士兵仰躺著倒在地上,整個臉發紅發黑般潰爛,手腳都是紅黑色,旁邊丟著一個防毒面罩,顯然是昨晚吸了毒氣死了。
不僅如此,陣地上還出現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傷亡,有人被防毒面罩給憋死了。
陣地上的士兵們相互之間叫醒對方的時候,發現一些士兵沒了生息,脫開防毒面罩,整個臉發青的死了。
他們沒有潰爛和痛苦的表情,顯然是在睡夢之中被防毒面罩給憋死了。
李穆見到這個事情當下也是心中一沉,讓漢斯趕緊去統計數據,這時候不遠的一個坑道里卻是響起一個聲音。
“托馬斯!”這聲音很是熟悉,是李穆身邊的跟班拉夫爾的。
此刻他神情悲痛,似乎是看到了戰友的死亡,李穆趕忙扭過頭去,然后向著這個坑道之中走去。
坑道的一側,拉夫爾正跪在戰壕之中,抱著一具尸體,李穆走過去,看到那具尸體狠狠的皺了皺眉頭。
這尸體被毒氣侵蝕的十分厲害,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他把衣服扒開來了,身上都滿是潰爛,而李穆多打量了一眼,卻是猛然一愣。
這是自己的傳令兵托馬斯,那個自己在這世界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他死了。
不僅如此,他的腦袋上有個洞,顯然是槍擊的痕跡,或許昨晚李穆聽到的哀嚎和槍擊聲,是托馬斯了結自己所做的。
李穆看了看,再往順著戰壕邊緣爬上去,見到上面一顆炮彈插在泥土之中。
這就是裝著芥子氣的炮彈,而顯然,昨晚托馬斯最靠近這里,被濃郁的芥子氣率先侵襲,最后才會死的這么慘。
輕嘆了一口氣,李穆回到戰壕,想著安慰一下拉夫爾,卻是見到拉夫爾已經脫下衣服將自己的兄弟蓋上,然后和另一個戰士準備將托馬斯的尸體移到后面去。
拉夫爾也正好看到了李穆,當下神色也是十分的悲傷,看了李穆兩眼,然后輕聲的說道。
“營長,托馬斯他本來不該這么死的。”
李穆看了一眼蓋著的尸體,抿了抿嘴,拍了拍拉夫爾的肩膀,沉聲說道。
“這就是戰爭,拉夫爾,這就是戰爭啊。”
拉夫爾卻依舊是神情萎靡,當下看著李穆,緩聲說道:“托馬斯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同一個村子出來的,本來還想一起回去的…”
說著這句話,拉夫爾突然語氣又變得有些悲戚。
“營長,我不想也這么回去。”
李穆被拉夫爾的這句話說的有些啞口無言,當下只是這么看著他,而拉夫爾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漸漸低下了頭,也不等李穆做出什么回答,就和另一個士兵抬著托馬斯的遺體離開了。
李穆就那么站在那里,此刻的心情同樣是沉重。
現代戰爭中帶著更多殘酷的意味,而這種殘酷甚至讓人無所適從,在這里,士兵們的命運早就被安排好了。
要么殘廢的退下去,要么死在這里。
所以說,拓疆土的真正意義,其實就是讓一隊又一隊的士兵看著自己已經被安排好的命運,然后懷著各種態度,主動,被動的去接受,而當這拓展的疆域也不一定保得住的時候,這些士兵的犧牲,就彷如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