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紀長安悠悠轉醒。
清醇幽雅、沁人心脾的熏香味繚繞在他鼻尖,不停地鉆入他的鼻中。
頭腦的昏沉渾噩和惡心想吐的感覺猶如退潮般散去,前所未有的安寧和放松彌漫在他的心頭。
讓紀長安微蹙的眉頭舒展開,呼吸漸變平緩悠長。
極為難得地進入了深層次的睡眠。
“醒醒!老子的海潮熏香可不是給你用來睡覺的!”
令人愉悅而心身放松的深沉睡眠突然被打斷,有人在他的耳邊大聲咆哮著。
紀長安猛地睜開眼睛,極其遺憾地從那種身心皆愉悅,仿佛每一處細胞都在歡呼雀躍的狀態中脫離。
而不等他揚聲惡罵,就看到了正忙著小心翼翼地蓋上香爐,將其視若珍寶般飛快塞入懷中的男人。
紀長安眨了眨眼,覺得自己應該是還在夢里。
不過夢到這個家伙那也算不上美夢了,妥妥的噩夢。
他掐了一下自己,想確認下自己是否還在夢境中。
“嘶——”
由于處于懷疑人生期,手下力度不小心過大,疼得他倒吸了口涼氣。
會痛…
那也就是說沒做夢?
沒做夢的話…
“停!”
男人及時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暫時性堵住了紀長安剛欲出口成章,詢問近期過得好不好的話語。
紀長安配合地說道:“給你一分鐘。”
男人心虛地擦了擦額角不存在的冷汗,沒好氣地瞪了眼他,悻悻道:
“你這臭小子,你老爹我整天外面闖蕩,還不是為了你!”
紀長安淡然道:“五十秒了,如果你把那個香爐送我,我可以考慮給你延長點時間。”
男人瞪大了眼睛,嘖嘖稱奇道:
“不愧是我家長安,這眼光還是挺毒的,隨我!
不過這個香爐你就別惦記了。
你老爹我在境外拼死拼活才搶了這么點熏香,這次要不是時間太趕,我才舍不得給你恢復透支的精神,也就是回去睡幾天的事。”
紀長安面無表情道:“還有二十秒。”
“…我祖宗就是你祖宗,何必互相傷害?”
“不是親生的,還有十秒。”
“…你媳婦要跑了!”
“還有五…啥玩意?!”
紀長安一臉懵逼地望著眼前和不靠譜劃上等號的男人。
眼見成功轉移話題,男人心中大定,如吃了定心丸一樣。
他湊過來蹲下身,沉吟少許,帶著同仇敵愾的語氣道:
“據我剛得到的消息,有個不要臉的玩意來和咱家搶兒媳婦了!
那不要臉的家伙準備把珞然妮子帶回去當祖宗供著,你說這不明擺著準備拆散你倆嗎?!”
紀長安欲言又止,只覺得滿腹的槽想吐,覺得身前之人越發可疑。
這貨是不是又開始試圖通過忽悠自己來轉移話題?
只可惜水平比之周叔的“潤物無聲”,還差的太遠。
紀長安皺了皺眉道:“你剛才說時間趕?”
男人撓了撓頭,干笑道:
“沒辦法,這次算是偷偷溜進來的,和你交代幾件事,再去幫你打場架就要走了。”
紀長安哦豁一聲道:“偷渡?那我身為現魔都執行部督察可不能忍!走吧,紀淵同志,跟我回執行部先‘住’一個禮拜!”
男人瞪了他一眼,心痛道:
“你個臭小子居然要抓你干爹進牢?!”
紀長安當即瞪了回去,惡狠狠道:
“法律面前不講情理!”
“嘖!”
男人突然笑了起來,伸手揉著紀長安的頭發,然后被他一掉。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總是顯得半點不正經,經常往外一跑就是一年的男人竟是罕見地流露出落寞之色。
他的聲音低沉,深處帶著愧疚和傷感道:
“很抱歉,長安,這次我還是沒能借到天國之心。”
紀長安默默拍掉某人賊心不死又蓋在自己頭上的大手,輕聲道:
“我從來就沒讓你幫我去拿那什么天國之心,我不需要那東西,我需要的是…”
男人幽幽道:“天國之心能助你壓制體內的存世痕跡,此外,僅是附帶的寧神靜心效果就遠勝我剛才拿出的海潮熏香。”
紀長安及時剎車,收回了后面的話,斟酌了下言辭,小聲追問道:
“明年有希望嗎?我覺得那玩意應該會挺適合我的…”
然后迎來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紀長安面部微熱,輕咳兩聲,假裝正經道:
“說正事!”
男人嘿嘿笑了聲,將紀長安地上拉起,道:
“好,那你先聽我說正事,說完我就要走了。”
“哦,那你慢慢交代吧。”
男人頓了下,緩緩道:
“東境之事,你不需要過多摻和進去,給予陳浮生相應的權柄就足夠了,涉足太深對你來說不是好事,也沒意義。
另外你應該已經知道了,除了顧老爺子外,大家都將離開東境之土,前往境外,這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很早前就決定好的事。
我和你周叔他們都為你的十八歲生日準備了一份禮物,慶祝你的成年。
我為你準備的,就是那件舊日天國剩下的威權遺骸,等到你十八歲那天,就可以將其從魔都地界中取出。
到了那時,祂應該會很聽你的話了。”
“半月之后,就是東境準備了數十年的計劃踏入最后一步的關鍵時候,屆時會有無數‘妖魔鬼怪’趁此良機混入東境之內。
說實話,我不認為周懷之讓你在這個時候成為魔都守門人是一件好事。
但既然已經做了,那就盡力去做到更好吧。
半個月后注定到來的災劫,我們沒法幫你。
也許剛剛潰敗而逃的第七使徒會卷土重來,又或者是覬覦魔都許久的第一使徒路西菲爾將以真身蒞臨。
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去應對了。
不要覺得背后有人所以有恃無恐,顧老那邊我已經和他聊過了。
顧老明確告訴我,他回到東境是來安享晚年,而不是給小屁孩擦屁股的。
此外,他這一生只剩下兩拳!”
男人豎起兩根手指,神色前所未有的鄭重和嚴肅,望向紀長安的目光中隱隱帶著凌厲之色。
“你紀長安若真有本事請動顧老,讓他將匯聚最后精氣神的兩拳用在你身上,那是你的本事!
能請動高人幫你出手,本身就是一種能耐。
但你若沒那本事,那就別去打擾他老人家頤養天年。”
紀長安怔然道:“最后兩拳?”
男人惋惜道:“顧老年輕時受過些挫折,導致自身壽命遠不及同境的法外者。
當年回東境,他老人家本身就是抱著落葉歸根的心思,以及準備在東境尋個傳人。
結果后來挑挑選選,就挑中了珞然,最后又跟著珞然住進了咱家。
你還記得來看過你的姜姨和任叔嗎?”
聽到男人的詢問。
紀長安腦海中浮現出了一道溫柔的女子身影和一個不茍言笑的男子。
他點了點頭。
男人繼續說道:“原本顧老爺子和珞然所租的房間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只是后來出了些意外,再加上顧老爺子先搬了進去,最后也就算了。”
紀長安沉默了會問道:“林珞然她…是不是以前認識我?”
男人意味深長道:“這問題我也不清楚,你得親自去問她,畢竟我當年遇到的是九歲后的你。”
“還有,以后不要逞能,你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支配近神級權柄。”
“災厄·雷澤,是躋身天國序列登神之路第十四位的近神級權柄。
這次如果不是陳浮生的天象領域高踞魔都之上,你施展到一半時,就會因自身能力不足而出現失控情況,近神級權柄一旦失控,這座城市也不需要第一、第七使徒來了,直接先毀在你的手上。”
聽著男人難得的淳淳教導,紀長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覺得自己先前的猜測和他說的沒啥兩樣,自己估計的還是挺準的。
他問道:“要等到戰略級?”
先前他已經目睹過了雷澤的威能,遠遠超過高危級別的四方禁鎖,現在可謂是垂涎欲滴。
尤其是在聽到半個月后便有災劫到來的情況。
孰料,男人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笑容神秘道:
“是,也不是!”
“以你的位格要想初步支配近神級權柄,等你凝練出自身氣魄之時,就能做到了。”
紀長安愣了下道:“氣…氣魄?”
男人右手重重拍在紀長安的肩上,緩緩吐出一口氣,竭力壓制住開始向外流瀉的一身氣勢 “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第二件大事。”
“剛才你老爹我沒忽悠你,確實有個不算人的東西準備請珞然歸族,準備把咱家珞然當祖宗供著。”
“而真要這樣發展下去,十年之內,你不可能再見到珞然一面。”
“此事顧老不方便插手,其實也就是不想插手,他說了,這是你的事。”
“你老爹我這次專門趕回來,就是給你撐場子的,不能讓女方家長以為咱家沒人。”
“所以這一次,我代你出手!”
“順帶也讓你真正見識一下,高位階的法外者間是如何戰斗的,也好糾正你那錯誤的‘對轟’理論。”
說到最后,男人又嘖嘖感嘆了兩聲,拇指抹了下鼻尖,很是羨慕地望著紀長安道:
“長安啊,有時候我是真羨慕你有我這樣負責任,拳頭又大的老爹!”
而不等紀長安翻白眼吐槽。
男人笑著仰頭望向天上。
“怎么,這么急不可耐想挨揍了?行,今天老子一應滿足你!”
大笑聲中,這個在長安眼中永遠放他鴿子的男人在剎那間拔地而起。
直入青冥間。
一身流瀉如瀑的氣勢再不壓制,如萬丈洪流般貫穿了腳下波瀾四起的浩蕩云海,將其盡數掃蕩一空!
遠勝雷澤的悶雷聲接連炸響在魔都上空!
而在紀長安難以置信的目光中。
涌動狂暴的青色氣流瘋狂流轉盤旋,形成一尊近千米之高的淡青色虛影矗立在魔都上空!
這就是…
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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