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
男人與紀長安在天臺上聊了一宿,說了很多小故事。
男人告訴長安,他早些年的記憶之所以會混亂無序,出現了記憶錯亂的現象,是因為當年他的存世之基出現了問題,好在后來被男人及時發現。
嗯,所以以后如果遇到“明明不記得,但確實是自己做的”這類情況不要驚訝慌張。
最主要的,是保持從容淡定!
紀長安心不在焉地點頭。
他不是很在乎這些東西。
然后他問了男人一個一直很在乎的問題。
林珞然究竟是不是與曾經的他們相識?
男人沒有回答他,只是瞇眼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這得靠他自己去尋找答案。
另外為了寬慰少年心中可能會出現的小心思,男人還是破例告訴了他一點。
自始至終,林珞然所在尋找的都是紀長安。
晨曦的第一縷霞光刺破黑暗,太陽仿佛從遙遠的地平線上升起,灑落滿城陽光。
沐浴在柔和陽光下的紀長安,呆呆地望著天邊升起的圓日。
這是這半個月來,他首次看到太陽從城市的東方升起。
一只大手輕按在他的頭頂。
不知何時起身的男人,迎著那輪隨他心意而顯化在此地的大日投影,大笑道:
“長安,我真的曾抬手摘下天幕穹頂的大日,將它隨意擰轉,視若掌中玩物!”
少年抬頭望去。
金色陽光勾勒下,如描繪上一層金邊的男人。
說不盡的意氣風發。
恍若回到了那最古老的蒼茫歲月。
此時,距離東境拉開最后序幕。
還有六個小時。
“我們到了。”
面容蒼老,人首蛇身的娜迦族大祭司安第斯·威格,此時正目光灼熱地望著眼前巨大的青銅門。
他壓制著心中無與倫比的激動,顫抖著伸出手,輕撫青銅門上鐫刻的金色文字,慢慢閉上眼睛,神情悲苦道:
“歷時千年,我等終于找到了這座圣地,為了尋覓此地,我的老師消失在了無盡海域。”
“而不曾想,尋到最后,這座圣地竟然就藏在我族的轄境之內…”
許小魚安靜乖巧地站在古老師旁邊,此時聽到這位“老人”的嘆氣聲,立馬想到了那句經典的名言——
驀然回首,就在身后?
他吐了吐舌頭,抬頭仰望著足有十幾個許小魚身高的大門,眼中滿是驚奇。
可漸漸地,他的目光愈發疑惑與好奇。
門上的那些金色符號…
怎么感覺好像曾在哪里見到過?
好像是…紀長安那家伙小時候教過他的字跡!
許小魚突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緊盯著門上的字跡。
那一個個刻印在門上的金色符號,在男孩的眼中仿佛跳動了起來。
此時距東境拉開最后序幕。
還剩四個小時。
北境與東境的交界線。
身穿一襲白色華貴教袍的大牧首神色冷厲。
站在他不遠處的,是一襲黑袍,單手捧著一本書的溫和男人,身邊還跟著一位小女孩。
“砰。”
黑袍男人合攏書籍,面帶歉意地望向身前的老男人道:
“抱歉,我看得太入迷了,都沒注意到年老體衰的牧首閣下竟然蒞臨此地。”
身穿白色教袍的,赫然便是生命教廷當代大牧首,異端裁決所的領袖——貝奧武夫。
而有資格攔截這位,將他堵在北境與東境的交界地的男人。
自然便是上個世紀末尾,拉開黃昏途徑序幕的北境惡龍——
尼德霍格。
貝奧武夫冷冷注視著面前看似溫和儒雅,實則卑劣至極,為了打擊教廷而各類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男人。
他突然問道:
“你真要坐視陳浮生踏入黃昏途徑,難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與你爭奪終點的位置?”
拋棄原有姓名,自稱尼德霍格的男人輕撫著身邊女孩的秀發,笑容溫和道:
“大牧首閣下說笑了,我可從沒想過要去爭奪那份位格。”
“我自始至終所想的,就是將你們這群渣滓從這片土地上抹去,將你們徹底打入地獄深淵,永生永世爬不出來。”
“今日此路不通,大牧首還是打道回府吧,不然教廷可就要失去明面上僅有的一位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笑容恬淡溫和,仿若天上輝映著金光的流云,可言語間卻是森寒如獄!
那種不死不休的仇恨。
彌漫在每一個字眼間。
仿佛肉眼可見。
哪怕早已知道雙方間關系屬于永不可調解,可貝奧武夫依舊因男人的話而瞳孔收縮,森寒之意凝結在他的心臟處。
“你會死在我的前面!”
迅速調整心態的貝奧武夫壓制住怒氣,語氣平靜而冰冷。
黑袍男人微微一笑,沒有再開口。
目送著這位大牧首原路返回。
眺望遠方天空的目光悠然散漫。
“你為什么不殺了他,他現在可是落單一人。”
那乖巧待在男人身邊,一只小手抓著黑袍的女孩突然開口問道。
聲音慵懶而沙啞,又帶著一絲撩撥人心的魅惑,讓人聽了心頭發癢,與她的外貌完全不匹配。
黑袍男子搖頭道:
“很難,幾乎不用想,他敢獨自離開教廷前往東境,身上至少帶了一件母樹傳下的‘圣物’。”
女孩秀眉微挑,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卻讓她展現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媚態。
很難想象等她長大后,會是何等禍水。
“哪怕加上我,也不夠?”
黑袍男人淡淡道:
“不夠。”
“你不明白母樹傳下的‘圣物’有多么恐怖。”
“你甚至都不知曉母樹究竟是何等偉大的存在。”
女孩噘嘴,不樂意道:“一株活的久了點的大樹而已,能有多偉大,頂多與我祖父差不多。”
黑袍男子笑著仰頭望向遠方天空中伸入云層的樹冠,道:
“艾洛斯,你知道你那最疼愛你的祖父為何一直未來救你嗎?”
而不等女孩回答,男人自問自答道:
“因為他不敢。”
“別說是來找上我,他甚至就連踏上北境的勇氣都沒有!”
“你真以為當年境外諸族之所以‘放過’現世四境,全是因為地獄之眼的存在,和那的前任海國之主?”
“你有沒有想過,那位在任期間將海國疆域擴大兩倍,以勇武著稱的前任海國之主,豈會因那突生的仁慈,選擇會放過現世四境,甚至屢次遞出援手嗎?”
黑袍男人似笑非笑地望著臉色漸白的女孩。
趁女孩失神之際輕揉了揉她粉嫩的臉蛋,語氣溫和道:
“行了,就你這小腦瓜子,能想出什么名堂,日后乖乖呆在我身邊就行了。”
“等我不需要你了,自會放你離去。”
黑袍男人轉身望向界線另一側的東境,目光微瞇。
當年就是在他的建議下,陳浮生將自身權柄更名為了。
他發自真心地希望東境的那位陳姓老人能夠踏入黃昏途徑。
因為作為黃昏途徑的“開辟者”,他能從日益壯大的黃昏途徑中收取一分分“利益”。
雖然不多,但是細水長流之下,也是十分可觀。
這也是他當年踏破不落階位短短幾年,就能一舉跨入層次的原因之一。
此次東境若真能攜勢一舉破開序列之路,使得大量法外者轉入生命序列黃昏途徑…
黑袍男人笑容愈發燦爛。
仿佛看到了如流水般的“收益”。
而此時距離東境拉開最后序幕。
還剩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