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嘆了口氣。
舊日那群自稱神靈的生物,真的是這世間一大蛀蟲。
只恨不與其生在同一時代,不然老人還真想看看那群極擅長見風使舵的偽神一流中,能有幾個是在自己拳下寧死也不肯跪地磕頭的硬骨頭。
沉默許久后,老人又想起紀長安。
當下老人最在意的,是盡快將周懷之留下的煉金幻術法陣與他交付給東境的境外技術結合在一起。
打造出最完美的“演武場”。
屆時他大可隨心所欲,肆無忌憚地狠揍某人,完全不必再束手縛腳,擔心某人最后一根心弦會承受不住地崩斷,心氣一瀉千里,到了那時別說凝聚氣魄,怕是真成了一個廢物。
先前算上最后一拳,紀長安第一次吃拳便吃下了一百七十三拳。
多嗎?
相比老人原定的十萬之數,自然是差的十萬八千里去了。
但與老人最初預料紀長安第一次能吃下的拳數相比,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
先前老人開口說的那個預計數字,其實一不小心往上翻了一番。
老人忽然面露笑意,望著這座鬧騰城市的上空,自言自語道:
“是老夫的拳頭變軟了?”
陸海疲倦地揉了揉眼眶周圍,刷了一晚上加半個白天的法外領域網站,眼睛有些酸痛。
“督察還沒找到?”
他抬頭望向走入辦公室內部的趙瑾瑜。
趙瑾瑜平淡的嗯了一聲,忽然望向他道:
“研討會副會長馬上要了,你和我一起去接待下?”
陸海猶豫了幾秒,還是點了點頭,憂心地嘆氣道:
“這沒什么,問題是督察不在,我就怕那位副會長會心生芥蒂。”
“尤其這次來的,還是東瀛派系那位以嚴謹著稱的齋藤女士。”
面對陸海的擔憂,趙瑾瑜神色有些怪異,只嗯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她低下頭回到自己的位置,開始整理桌面上的材料。
陸海繼續刷著各個法外論壇,試圖從暗潮洶涌的帖子中得到一些收獲。
墻壁上的時鐘不曾停止轉動,時針指在了三點。
陸海收起手機,對準備的趙瑾瑜點了點頭,二人一同走出了辦公室。
那位齋藤副會長將于今日下午四點抵達魔都。
同行者,有戰統部副部長龍馬一川。
這兩位都是東瀛派系,但鮮少介入派系間爭斗的大人物。
但不知道為何,負責建立魔都防御體系的居然是這兩位,且同行中竟無大夏派系的人。
按理來說,魔都屬于大夏派系,理當歸屬于大夏派系一方負責,這類情況還是他們第一次見。
此時的魔都內部若非官方加大力度安撫,并且明言斷絕了一切對外交通,怕是不知有多少人會連夜離開魔都,趕往其他直轄市級的重要城市。
街道上能看到眾多囤積物資,來來往往的行人。
即便官方已經發言讓魔都居民放心,在日常飲食方面魔都一方早有準備,無需擔心,但還是有不少人不放心,
陸海、趙瑾瑜來到了被封鎖的機場,在亮出身份后,二人被允許進入。
等到走進機場后,才發現戰統部那邊居然已經來人了。
“胡旭?”
“陸叔,趙隊,你們來了。”
陸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好小子,這么快就當上部長助理了?你爸呢?”
胡旭尷尬地笑了笑,他摸了摸頭道:
“我爸離不開,解除塵封地下的煉金器具,需要他在場。”
陸海若有所思地點頭道:
“你們準備把所有的煉金武器全取出來?”
胡旭神色凝重道:
“陸叔,這次是一場空前的大浩劫,據我爸得到的消息,這次浩劫是注定沒法躲過的,東境高層只是將其提前了。”
陸海怔了下。
這么說來這不是突發性災禍,而是東境高層“蓄謀已久”?
就在他們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屬于飛機的引擎轟鳴聲響起在他們的頭頂。
陸海下意識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時針緩慢指在了四的位置。
7月26日下午4點。
東境研討會副會長齋藤飛鳥。
東境戰統部副部長龍馬一川。
聯袂而至魔都。
當右眼戴著單片眼鏡,衣著樸素,面無表情的中年女子下了飛機后,所說的第一句話便讓陸海心中一沉。
“紀督察呢,紀督察沒來嗎?”
陸海心中暗道不好,這位果然因…
而不等他腦海中的念頭完整閃過。
齋藤飛鳥女士似想到了什么,竟是自顧自微微點頭道:
“紀督察日理萬機,理應不應將時間浪費在迎接我們之上。
幾位請為我引路,我們準備去紀督察家中拜訪下他的長輩。”
陸海心中一片惘然,究竟是他聽錯了,還是這位以嚴謹死板著稱的齋藤副會長在說反話?
而在發愣之際,趙瑾瑜迎上前,語氣平靜道:
“請齋藤副會長、龍馬副部長這邊請,某位已等候二人多時。”
齋藤飛鳥與身邊落后半步,臉龐上留下道刀疤的男人對視一眼,小幅度點了點頭,然后看向趙瑾瑜道:
“麻煩魔都的專員了。”
當負責接送兩位東瀛派系大人物的車輛停在嵐蔚小區深處。
一直在樓下等待的趙霜甲微笑迎了上來。
“龍馬先生,好久不見。”
面容冷峻,似不善言辭的男人微微點頭道:
“趙君,好久不見。”
趙霜甲望向一旁的中年女子,神色微肅道:
“齋藤副會長,其實老爺子并不是很想見你們,他希望你們能盡快將該做的工作做完。”
齋藤飛鳥神色不變,頷首致意道:
“有些細節我想向老爺子請教一下,能避免接下來工作中出現紕漏。”
趙霜甲做了個請的姿勢,率先在前方帶路。
陸海原本還想跟在后面,卻被趙瑾瑜一把拉住,沒好氣地瞪了眼他。
陸海訕訕,心中猜測趙瑾瑜昨夜找的恐怕就是她的這位堂哥,得到了不少內幕消息。
他抬頭望著這一幢劃在他們那位紀督察名下的公寓樓,心中唏噓不已。
他算是半個魔都人,在這里先后經歷了高中與大學生活,然后成家立業,更是在畢業后直接加入了魔都執行部,自認對這座城市了解頗深。
可直到今日,他才發現這座城市深處依舊藏著他無法觸及的秘密。
這無關時間,單純與自身所達到的高度有關。
在趙霜甲的帶領下,齋藤飛鳥與龍馬一川來到了天臺之上,看到了老人的背影。
僅僅只是一道背影,被稱為“武癡”的龍馬一川右手死死按在刀柄之上,神色肅然沉凝。
齋藤飛鳥輕按下他抬起的手,走上前鞠身行禮,以晚輩之禮恭敬道:
“東境研討會齋藤飛鳥,代族中長輩齋藤一心向顧老前輩問好。”
“哦?”
天臺邊沿的顧老詫異轉身。
這是他回到東境后第一次得知昔日故友的消息,
“齋藤一心…”
顧老喃喃了一遍記憶深處早已泛黃的名字,搖了搖頭,瞥了兩人一眼,淡淡道:
“東境大夏派系什么時候和東瀛派系這么親密無間了,居然派你們兩個來負責魔都的防御體系?”
齋藤飛鳥苦笑,低頭道:
“正是因為大夏派系無法完全信任我們,我們才會從帝都被‘趕’到魔都來。”
顧老頓時了然,嘖嘖了兩聲,沒。
“既然面也見過了,問好也結束了,你二人還有何事?”
顧老語氣淡然地下了逐客令。
齋藤飛鳥的臉上陷入了極為少見的郁結之色,她低下頭輕聲道:
“顧老前輩,東境研討會愿意不惜一切代價,希望您能將手中無用的技術出售給我們。”
原本轉回身去的老人微微皺眉。
齋藤飛鳥一狠心,俯身咬牙道:
“如今東境正處危難…”
淡漠的聲音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難怪東境會特意遣你來魔都,你倒也真是聽話,人家都不待見你,還如此賣命?”
齋藤飛鳥低垂著頭,輕咬住唇瓣,垂落的發絲遮擋住了臉,輕聲道:
“晚輩也有私心…”
對此,老人不置褒貶,似笑非笑道:
“你既是齋藤一心的后裔,那你可知老夫是誰?”
齋藤飛鳥沉默良久,語氣澀然道:
“顧青云…”
老人微笑著,只是笑容不帶一絲溫度,猶若冬日最嚴寒的時刻降臨。
“你既知道老夫是誰,那你為何還會想在老夫面前談大義、談大局?”
“是此行之前,她沒有教過你該如何與老夫相處?”
這一刻,齋藤飛鳥身軀微顫,卻是說不出半個字,只覺全身都浸沒在冰水之下。
身前之人,前半生中令她族中那位長輩仰慕欽佩至今的狂行——
便是當著億萬生命教廷信徒之面,親手捏碎了那一代大牧首的脖子,引發了兩境之間的戰爭。
而當時的東境,正處于頂尖戰力空虛之際,前任境主剛剛隕落。
在面對北境的討伐,東境內部愈演愈烈的指責不滿之聲時,當時尚還年輕的老人孤身一人,打進了生命教廷最核心的圣地,逼迫整座生命教廷不得不對他低頭認錯!
當時腳踩那一代教宗腦袋上的老人肆意狂言道:
“既然你們覺得這世間大義、大局不過拳頭而已,那么我就滿足你們,記清楚了,以后我在哪,你們要的大義、大局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