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黎秋生說這句話,紀長安多半會對此嗤之以鼻。
但方才那種脫離枷鎖的感覺,讓他不得不對身前的男人多上幾分懷疑與信任。
那種感覺絕非偶然!
而回憶起先前自我察覺到的異常,他覺得自己被陰的可能性高達八成!
即便和身前男人無關,他也一定知曉某些內幕。
紀長安沒有快速接話,而是放下筷子坐到了沙發旁邊,瞥了眼仍舊睡得死沉死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趙霜甲。
然后他目光真摯地望向黎秋生,一手輕拍在他的大腿上,道:
“二弟,你給大哥說說看,方才是怎么回事,哪個王八犢子陰的我?”
黎秋生面露感動之色,右手覆蓋在紀長安按在他腿上的手,聲音哽咽道:
“大哥,你終于肯認我了!”
紀長安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出來,反過來牢牢抓住黎秋生的手,埋怨道:
“自家人說的這是哪門子話,我今天中午一眼就覺得二弟你面熟,不然怎么會找借口把你攔下?!”
黎秋生聲淚俱下,百感交集道:
“大哥別說了,有你這句話二弟就放心了!找到組織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這些年我獨自一人在塵世游蕩,體內還住著個時刻想霸占我身體的老娘們,那真是寢不安席,食不甘味!
結果后來遇到的第一個能看見我的人,還是老秋那個蠢貨,我真是太難了!”
說到最后,男人艱難坐起,委屈地伸手求抱抱。
紀長安瞇起了眼睛,無視了男人求抱的神態。
身體內住著個時刻想霸占他身體的老娘們?
這說法怎么這么眼熟?
若是把“霸占”換成“饞”…
哦豁!
他仿佛在瞬間明悟了男人為何一見面就撲上來喊大哥,甘愿俯首當小弟的原因。
而如果真符合自己的猜測,那看來自己體內住著的這位果然來頭不小,起碼壓得住男人身體中的那位!
見紀長安無視了自己,黎秋生悻悻地收回了手,心中哀嘆遇到了個表面大哥。
紀長安試探道:“你體內住著的是誰?”
聽到這個問題,黎秋生面色古怪,反過來試探道:
“大哥體內的那位難道看不出來我家這位的身份?”
紀長安面不改色,淡然自若道:
“我體內的小老弟被我鎮壓了,平日我都懶得和他多廢話。”
黎秋生瞪大了眼睛,吸了口空調冷氣,神情訥訥道:
“大哥的意思是,平日祂不會纏著你不放,拉你和祂玩拔河比賽?”
紀長安注意到他用的是“祂”而非“她”。
顯然黎秋生對于居住在自己體內居住的那位的身份,并非一無所知。
至于后面的話…
無非就是心境上的拔河罷了,紀長安前些年深受其苦!
他當場唏噓道:“原來你現在還在和體內那位心境拔河,苦哉苦哉!”
而后某人故作隨意地擺擺手道:
“我前些時間找了個機會徹底把小老弟給鎮壓了,現在我不找他,他就找不著我。”
“搭訕閑聊都不行!”
聽聞這話,黎秋生頓時自然地流露出憧憬與敬仰之色,諂媚道:
“大哥就是大哥,這稱呼方面就直接碾壓我了!
我只能趁體內那老娘們睡著了偷偷喊兩聲老娘們,大哥的稱呼卻是小老弟。
果然不愧是我輩翹楚,我輩楷模!
這等視舊神如狗屁的心態值得小弟用一輩子去學習!”
一頓彩虹屁拍的要不是紀長安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死守底線,說不得真要暢快大笑三聲,拉著黎秋生去給二爺拜一拜。
紀長安嘴角露出溫和的笑容,風輕云淡地拍了拍黎秋生的手。
然后漫不經心地轉移話題道:
“秋生剛剛說我被人陰了?”
黎秋生一臉憤慨道:“有人在沙發上這位身上種下了一根命線,我估計就是沖著大哥你來的!”
紀長安瞇眼道:“這命線有什么作用?”
黎秋生毫不猶豫道:
“暗示!”
“在小幅度扭轉目標命運軌跡后,又不愿過多承受相應代價,或者說減少其中消耗與變數,通過命線來暗示目標跟隨編織好的‘劇本’走!”
紀長安暗暗皺眉,重復道:“扭轉命運軌跡?這世間有掌握命運權柄的序列途徑?”
黎秋生搖頭,目光莊重道:
“這個沒有,命運的位格決定了祂永遠不會降格為凡靈手中的序列權柄,祂在塵世的顯化最低也是神權!”
“如果我沒猜錯,這次暗算大哥的有六成可能是那位第一使徒!”
“這一任晨星使徒路西菲爾,手中掌握有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半成命運神權。”
“我在這位老哥身上看到了他與那位晨星間的命運糾纏,不出所料應該就是他,不過暫時不知道那位為什么會對大哥出手。”
紀長安微微皺眉,余光掃了眼趙霜甲。
心道這家伙之前難不成是在周叔的示意下去查探那群樂園之民了?
而那位第一使徒又為何會注意到自己?
甚至還不惜出手改變自己的命運軌跡,就為了讓他到地鐵站目睹破碎迷境內的九重世界?
論位階,他不過是限制級,丟到整個東境的法外體系內都翻不起一絲水花。
最直觀的體現便是趙霜甲當初與他透露的數據,整座東境內被納入體系的限制級法外者,高達四萬之多!
既然位階不可能,紀長安暫時能聯想到的只有自己身上的督察身份。
是因為“黃昏之城”嗎…
紀長安揉了揉眉心,感覺情況有些棘手。
任誰發現自己被那位第一使徒給盯上了,想來都不會感覺無所謂。
小幅度扭轉命運軌跡加命運暗示?
這么說來之前在地鐵站內的種種“意外”,比如自身完全沒想到從法外境地逃生,就是因為此?
黎秋生見紀長安神色不太好,安慰道:
“大哥別擔心,有我在,我剛才已經幫你把命線斷了,而且那位并沒有對你的命運軌跡造成過多不利的影響,他也辦不到。”
“辦不到?”
紀長安愣道。
黎秋生聳肩道:“我們體內有舊日神靈的存世痕跡在,能在那個時代留下完整存世痕跡的舊日神靈,鼎盛時別說是第一使徒路西菲爾,哪怕是他背后的那些舊神都得跪著喊爸爸!”
“他能在不致使你走向不利的情況下干擾你的命運軌跡,這就是極限了,再多的話,代價就不是只掌握半成神權的他所能辦到的了。”
“除非他愿意和你死磕,傷你一滴自損一千。”
紀長安若有所思道:“你體內的那位,涉足的也是命運神權?”
黎秋生遲疑了下,還是點頭道:
“對,據祂透露,祂手中掌握有三成半的命運神權。”
“大哥,要不咱倆搞波大的,把祂弄死,然后瓜分了這三成半的命運神權?”
聽到這充滿蠱惑意味的提議,紀長安頭皮發麻地看向黎秋生,心中震撼這家伙真敢想。
只見黎秋生摩拳擦掌,目光露出一絲不符性格的陰狠,全然不似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