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安望著面前細嚼慢咽,可下筷速度卻絲毫不比自己慢多少的林珞然,納悶道:
“你們不是放假了嗎?你怎么還每天往學校跑?”
林珞然津津有味地專攻桌上那盤糖醋排骨,隨口敷衍某人道:“練琴啊,你當我跟你一樣每天這么空,上個班除了打卡就是摸魚。”
紀長安心虛道:“誰說我摸魚了,我這幾天整天都泡在檔案室惡補基礎知識,就差搬張床住進去了。”
林珞然抬頭笑吟吟道:“那敢問少俠最近收獲如何?”
“還行,惡補了下生命教廷的歷史,還有我們東境最近幾百年發生的大事。”
紀長安剛剛謙遜說道,就看見某人嘴角微微勾起。
“那請問,生命教廷第二任教宗是誰?”
“伊莉斯諾曼,女子,諾曼家族第七代族長,執掌名為神愈的生命序列權柄,是繼約瑟夫安吉拉后的第二位生命序列受加冕者。”
紀長安語氣平緩而淡淡道。
竭盡全力才沒在少女面前露出得意洋洋的姿態,同時慶幸自己沒尾巴,不然肯定翹上天,按都按不住的那種。
林珞然眨了眨眼道:“這位在上任前,在教廷內擔任的是何職位?”
紀長安一愣。
這什么鬼問題?!
我還管她上任前擔任的什么職位?!
“伊莉斯諾曼,生命教廷的第二任教宗,但她一生最輝煌的時刻卻并非擔任教宗后的生活,而是她一手創建起生命教廷異端裁決所的那段歲月。
在那段歲月中,借助教廷的力量,連帶著她背后的諾曼家族從北境二流勢力墊底,迅速成長為在整座北境內都稱得上屈指可數的頂尖勢力。”
“而諾曼家族真正為世人所稱道的,是他們善于挖掘發現天才的卓絕眼力。”
“當今生命教廷的那位至強者,屠龍者貝奧武夫在尚未成長起來前,就接受過諾曼家族不少的恩惠,后來加入了諾曼家族,成為了諾曼家族的外姓族老。”
“北境歷史上的至強者,有超過一半在年少時都曾受過諾曼家族的投資與培養。”
“在如今的生命教廷內,四大紅衣主教中有兩位屬于諾曼家族的堅定擁護者,除此之外…”
聽著林珞然娓娓道來,從其本人拓展到她背后的家族,再延伸至如今諾曼家族在生命教廷內的龐大影響力。
紀長安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而后他狐疑道:“你從哪知道的這些東西?”
法外者的資料對于普通人來說都屬于機密,不可能公開對外出售,只有法外者組織內部才會有資料流通。
安文如果不是背靠執行部這座大山,他也不可能有機會翻閱到這些對于普通人來說屬于隱秘范疇的資料。
林珞然扶額無奈嘆氣道:“紀長安,你在周叔家逛了這么多次,是不是就沒去他書房看過?”
紀長安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周叔的書房?
好像…還真沒去過幾次…
他痛心疾首道:“燈下黑,這就是典型的燈下黑!”
林珞然翻了個白眼給他:“別貧了。對了,周叔今天下午出去前讓我給他帶話,他們后天晚上走,所以到時候大家一起吃個晚飯。”
紀長安突然警惕道:“他人呢,為啥不自己和我說?不會這回還準備避開我等到最后溜之大吉吧?”
“說是去撈…找趙大哥了。”
“趙大哥?這么說來是好幾天沒見著他人了。還有你剛剛…是想說撈吧?”
紀長安狐疑地盯著少女。
少女面色不改,將最后一小口白米飯送入口中,待細嚼慢咽完畢后才認真說道:
“沒有啊,你聽錯了,是找不是撈。”
“我吃完了,上去練琴了,周日的表演你別忘了。”
說罷,林珞然放下碗筷,窈窕輕盈的身姿起身,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了紀長安家。
而她身后的紀長安身體一僵。
周日的表演…
門票呢?!
記得林珞然上次說兩張門票在陳澄塘那,可問題就在于…
吸涼氣的某人表示這次的情況似乎有些棘手了。
再要是不可能再要的,這種事情沒法說!
這一瞬間,對自身掌握權勢已有初步認知的紀長安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讓陸海或者趙瑾瑜去幫自己弄張來。
他堂堂魔都執行部督察,要他一張音樂會門票,這過分嗎?
三天前他才剛剛拯救了整座魔都,要他一張門票完全不過分!
心中稍安的紀長安起身端著餐盒中剩下的排骨和雞翅走到了外面。
“小金!”
他朝著公寓樓前空曠的坪地喊了一聲,不多時,一只金毛大狗從一旁的樹叢中鉆了出來。
金毛大狗前半身露出在樹叢外,用一種打量的眼神望著公寓樓門前的紀長安。
紀長安嘴角微抽,小澄塘留下的這狗他總感覺成精了,靈性的過頭,特別是它的眼神和神態。
他招了招手,將餐盒放在地上,蹲在了一旁。
金毛大狗踱步走來,低頭望了眼飯盒,然后抬頭瞪著紀長安。
目光中隱約帶著一絲鄙夷,好像在說“你就給爺吃這個?”。
紀長安羞惱道:“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這一刻,西塞凱恩無比懷念當初騎在他身上的小主人,還有小主人那位溫柔善良的婆婆。
那時的西塞凱恩甚至生出了一種“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吧”的沖動。
只可惜曾經美好的生活就這樣一去不返了。
他心中哀嘆一聲。
果然有些東西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金毛大狗低下頭,一口將餐盒中的排骨盡數吞下,利齒一磨,隨著一陣嚼碎骨頭的聲音,然后一仰脖子,碎骨帶肉一起吞了下去。
用餐完畢后,某狗連搭理都不愿意搭理某人,甩了甩尾巴就小跑向了樹叢。
紀長安在后目送金毛離去,神色有些惆悵。
這狗…未免也太難養了。
前兩天還是林叔負責喂的,結果這家伙嫌太麻煩,就把這活推給了他,還義正言辭道這是讓他適應,畢竟他們過兩天就要走了,這狗最后還是得由他來照顧。
他倒是不止一次地生出干脆殺了燒頓狗肉的沖動,他知道一家秘制狗肉店,老板家的配方那真的是絕了。
只可惜他答應了小澄塘要幫她照顧這條金毛。
紀長安起身將餐盒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轉身回了家。
距離上次和那位艾倪克斯見面已是三天前了。
自那以后,那位就再未下過樓。
倒是她身邊那位頂著聶羅面貌示人的男子下樓出門過數次,紀長安當時不放心,還暗暗跟了上去,結果發現這貨居然掃蕩了一家燒烤攤,而且還真的用現金付了賬。
簡直安分到讓人無法相信。
戰統部的那位柳專員到他這里試探了好幾次,想知道如今的聶羅和葉姚到底是什么情況。
只是他根本沒法與他解釋詳說,只能委婉地打太極。
后來守境人冬鴉的到來讓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戰統部高層也將柳奕云重新召了回去。
紀長安能看出來,那位柳專員當時很不甘心,他應該是無法忘卻自己的那位至交好友原聶羅。
可是面對一位隨時可以踏出最后一步的天災,整座東境都要被迫妥協,他一人根本無力翻天。
在魔都千萬人的安危面前,原聶羅的性命似乎顯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除了柳奕云外沒有一個人在乎。
最后柳奕云是喝醉著離去的,走前拉著紀長安說了一堆酒后的醉話。
在他走后,紀長安沉默了許久。
他當時在想,如果自己沒有那件威權殘骸相助,如果沒有老大哥及時出來撐場子,如何沒有顧爺爺出手鎮壓…
那么不說其他,那個名叫艾倪克斯的女子,是斷然不會答應他歸還葉姚姐的要求。
但好在。
這世上沒有如果。
自那夜后,他終于堅定了自己的道路。
他所能做的,所要的,就是如記憶深處那道聲音說的一樣:
竭盡全力保護好屬于自己的圓圈,不讓它被其他的東西輕易碾碎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