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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路線之爭

  “周團座,看熱鬧呢?”

  周景回頭一瞧,是龍文章的家伙,他點了點頭:“你不也是嘛!”

  行軍時,偵察排在前,一營為前進一部,周景坐鎮。中間是運輸隊和重傷員以及那幫英國人,龍文章帶著二營殿后。

  千余人行軍,拉開的距離足有一里長,從后隊到前隊也是一段不小的距離。

  可見龍文章也是來湊熱鬧的,畢竟這也是頭一回收攏女兵。

  龍文章被點破心思,無聲的笑了笑,緊接著便說起了正事:“團座,他們是哪支軍隊的?”

  “新二十二師,師長是廖建楚。”

  “團長…”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新22師要往印度撤,跟咱們不是一條路。更何況她們早就掉隊了,根本無法指出一條道路。

  我們還是按200師的路線,向東北方向走,到八莫,南渡河,瑞麗江。”周景巴拉巴拉的一頓說。

  這件事龍文章跟他提過了好幾次,他都有點煩了。所以一見龍文章挑起話頭,便立即給他堵了回去。

  其實,龍文章已經摸清楚了周景的脾性,知道他定下的主意不會改。

  但此事事關重大,他還是耐心的勸說:“我的團座,其他的不說,我們之前見過的日軍坦克車還少嗎?日軍早就趕在了我們的前頭。

  到八莫必定要經過公路線,萬一,我說萬一,日軍在那里重兵布置伏擊,我們可就麻煩了,想突圍都很難。“

  周景故作輕松的笑笑:“你不都說是萬一嘛,萬一我們能順利通過呢!那最起碼是一條可行的路線,總比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重巒疊嶂的原始森林亂轉好吧。”

  這種理由,騙騙那些不知情的大頭兵還管用,怎么可能糊弄的過龍文章這種人精。

  他那雙小眼睛一下瞪得很大:“哎呦喂,我的團座大人,您這可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決定。

  戴師固然給我們指了一條道,可跟在他們身后,咱的危險性更高。

  沒聽小日本的廣播里說嘛,要想奠定東亞和平,必須消滅第5軍,尤其是200師。

  人家是鋼鐵雄獅,小鬼子的眼中釘肉中刺,一旦發現了就立即重兵圍剿。

  當然,以200師的戰斗力,小鬼子是奈何不了的。

  可問題是他們剛過去,小鬼子捶胸頓足還沒撤呢,咱們湊上去了,那就是挨揍!對吧。

  團長您這么聰明,怎么會做這樣的決定呢?”

  周景攤開雙手,一臉無辜的神色,“龍副團長,你也太異想天開了。那只是你的一廂情愿。路線是不會變的,不要忘了,你是副的,我是正的。”

  連消帶打,周景終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不會容忍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他的決定。

  然而,龍文章也是一個主意極硬之人。往日里因為官級小一級,他這個副的也敬周景三分。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源自骨子里的傲嬌又蹦出來了。

  見到周景依舊不為所動,他火氣十足罵著:“姓周的,你是一團之長,要為全團這一千多口子負責。你要是把他們帶上了絕路,你他娘還有臉活嗎?”

  “你要為全團負責!”這句話就像一柄大錘,敲在周景的頭上,使他醍醐灌頂,立即醒悟。

  其實沒有上級的命令,想走什么路線都行。以周景這個掛逼的能耐,供他們行走的路線絕不止一條。

  但周景為何要走這條路線,那是因為他自己有小心思。

  他知道戴安瀾將軍在細泡到摩谷的這條公路上,遭受日軍兩個大隊的伏擊。

  戴將軍身受重傷,部隊急行趕路,因為缺醫少藥,傷口感染生蛆,于受傷的7天后不幸殉國。

  因為有史料詳情,周景細致計算,如果他們行進順利的話,八成能趕上。

  他們有醫生,也有藥物,戴安瀾將軍說不定就能活下來。那將是多么可喜可賀的事情。

  不過,龍文章說的也對,他是一團之長,要為全團的人負責。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的喜好,就把所有人帶進深淵。

  良久,他嘆息道:“到八莫,視情況而定。如果真有日軍重兵伏擊,咱們改道就是了。”

  雖然沒有道歉,但也是周景難得的一次退讓服軟。

  龍文章感到詫異,覺得有些不多見,提醒道:“多走幾天我也不反對,那糧食可不一定夠啊!團長你有辦法?“

  野人山行軍困難,是出乎他們意料的。在以往的叢林當中,即便需要開路,一天最少能走40公里。

  在野人山,因為要翻山越嶺,還時常遇到絕路得折返,一天走二三十公里就是不錯的,有時一天只往正確的方向上走了10公里,簡直讓人絕望。

  即便走之前,他們幾乎搬空了英軍倉庫里所有的干糧,但依舊會面臨缺糧的威脅。

  誰也不敢打保證,在糧食耗光之前,能活著回國。

  不過,擁有外掛的周景敢。10個日本兵就能換全團吃一天的干糧,而且他有足夠支撐100天的資本。

  所以他大包大攬的說:“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肯定在干糧吃完之前,帶領全團走出去。”

  龍文章張了張嘴,終究也沒有說出什么。團長都這樣打保票了,再追著不放就是找罵了。團長罵人可不管他是不是副團長,罵的忒狠。

  關于路線的大事兒決定了,其他的就都是小事兒了。兩人默契的選擇遺忘剛才發生的事情,討論起部隊減員情況,潰兵收容情況,以及戰士們的士氣情況。

  沒錯,就是這些零七碎八的事,一路上總會碰到一些掉隊的士兵,自然都被收容起來,填充到各連排班。

  而在這種復雜的地方行軍免不了有意外,毒蛇野獸,不起眼的陷坑,毒蚊螞蝗,都是問題。

  前兩者是幾個別倒霉蛋遇到的,及時處理問題還不大。

  可是后者是最麻煩的,尤其是傳染病,瘧疾,回歸熱,這些都是通過毒蚊叮咬傳播,一傳一大片。

  豆餅那小子就感染了瘧疾,打寒戰,身體忽冷忽熱,發燒,行軍路上都得有人攙扶著,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倒下了。

  也幸虧英國人長時間在熱帶叢林駐扎,倉庫里備了大批的藥物。不然這些疾病也會成為巨大的麻煩。

  最后的士氣問題,人不是機器,是有七情六欲的。長時間枯燥又充滿危險的行軍,會使得戰士們心情郁悶,士氣低落,是極為不利的。

  別的周景能想想辦法,這能有什么辦法?他也抓瞎了。

  龍文章走南闖北見得多,比他有主意,出謀劃策道:“咱們這兒沒有文工團的人才,歌舞表演不現實。不過我覺得唱唱軍歌,提振士氣也是很不錯的。”

  “你會?”

  周景眨眨眼詫異的問。

  他自己當然不必說了,五音不全唱歌跑調,自然對唱歌沒興趣。

  難不成龍文章會唱?

  龍文章也難得有些尷尬,如果那種招魂的詞兒算唱歌,他算是會。可是唱軍歌,他沒那么多才藝。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出手底下有這方面的人才。

  龍文章無意間瞟見了那幾個女兵,腦海中靈光一閃:“她們不是來打仗的吧!”

  周景順著龍文章指的方向一瞧,沒好氣的說:“她們當然也是來打仗的,難不成是來給你洗衣做飯當保姆的?”

  “不是,我沒有看不起的意思。”龍文章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解釋:“我是說,扛槍打仗是男人干的,女兵應該會做一些輔助的工作,比如說書記員,譯電員,護士,文工團之類的。”

  這么一說周景也明白了,文工團歌舞團慰問演出,沒有現場見過,電視上又不是沒看過。

  在歌舞方面,女性比男性強多了,這幾個女兵當中,保不齊就有文工團的。

  周景揚揚下巴,“行,你的想法你來實現,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你了。”

  “哎,別價呀,女兵可不多見,這么好的機會,當然得交給咱們的團座大人,你來吧!”

  龍文章還推辭上了,兩個人那會兒還吵得不可開交,就差翻臉大打出手了。這時候又謙恭禮讓起來,客氣得不得了,都想把這好差事交給對方。

  費了半天的唾沫星子,龍文章依舊不為所動,周景突兀的來了一句:“你這三十老幾的老光棍了,在這兒跟我客氣什么,別是見了女人就害羞吧?”

  龍文章臉上的羞澀一閃而過,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依舊被周景捕捉到了。

  他頓時樂不可支的捧腹大笑道:“唉呀呀,沒想到跟戰士們打成一片的龍團長,竟然見不得女人,這可是天大的奇事。”

  被戳破了,龍文章也不掩飾了,虎著一張臉:“去去去,有什么見不得的,就是我不善言辭,一見女的就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這事兒得派個能說會道的去,團長你不是挺能說嗎,你去不就行了。”

  “二營那兒不能缺人,我先走了。”龍文章起身折返,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周景看的好笑,然而笑著笑著他也笑不出來了。

  他是真心實意跟龍文章推辭的,跟女性打交道,他不至于臉紅的說不出話來,但也是缺根弦,不太會說。

  總是說著說著就讓場面十分尷尬,這事給他他也頭疼。

  可是逃避也總不是辦法,周景想了想把孟煩了給叫來,那家伙能說會道,讓他陪著也不至于讓場面太尷尬。

  而孟煩了在被叫來后,自然是樂顛樂顛兒的。

  軍隊里都是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對于異性自然好奇。他們也沒那個膽子上去攀談閑聊,只能遠遠的看著,跟戰友小聲議論。

  孟煩了能拿到陪聊的差事,回去可有吹噓的資本,估計一幫子人得纏著他問東問西。

  兩三天孤寂的在原始叢林中行走,時不時的還要面臨各種危險。此時總算是脫離了險境,緊繃的神經也能松懈下來了。

  女兵們已經克服了蛇肉帶來的不適,正在嘰嘰喳喳的閑聊。

  守在一旁的豆餅突然站起來:“團長!”

  一聲“團長”提醒了女兵們,他們也紛紛站起來敬禮稱呼道:“團長。”

  周景擺出和藹又帶著些尷尬的笑容點了點頭,“不必多禮,都坐,坐。”

  女兵們相互之間看了一眼,有些遲疑,還是年齡稍大的王冬君說:“團長都讓坐,就別客氣了。“

  “這位女…女士說的對,都坐下吧,我這個人不是很嚴肅的,你們也不用太過拘謹。”周景找了塊干凈的地方坐下,“那本日記我看過了,你們都是新22師的吧?”

  依舊是幾人當中年齡最大的王冬君率先開口:“是的,我們都是新22師的,我叫王冬君,在師部編輯報紙。”

  “哦!”周景沒話了…他剛才想好的一肚子言詞,這會兒忘了個一干二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倒是跟他來的孟煩了,終于找到機會插話了:“編輯報紙,女作家啊!王姐,我就叫你王姐吧,你是哪里人,哪所大學的?”

  “女作家不敢當,我是湖南人,長沙大學畢業的。弟弟是哪里人啊?”王冬君笑容和煦的,當即就認了這么個弟弟。

  孟煩了更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熱絡的和其攀談起來:“王姐,我叫孟煩了,北平人,家父可能是覺得煩惱太多,所以給我取了這么個名字。

  對了,王姐,不給我和團長介紹一下你這些姐妹嗎?”

  王冬君這才覺得有些失禮,笑笑給周景介紹起了其它女兵:“她叫李丹,只有16歲,是演出隊的,會打快板。”

  周景一下就上心了,仔細的打量著那小姑娘,只覺得她瘦瘦小小的,跟個初中生差不多。

  該死的戰爭,心中嘆了一口氣,他擠出和煦的笑容:“演出隊的,會打快板,會唱軍歌嗎?”

  “會一點兒。”小姑娘怯生生的回答道,小手緊緊的攥著王冬君的衣角,似乎還有些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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