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的噼啪聲驚擾到樹枝上休憩的鳥,讓牠們一哄而散,我坐在樹墩上,伸出手腳,讓自己充分地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溫暖。自此我們進入森林尋找寒鴉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別說是烏鴉,我們連一只黑色的鳥都沒看見。我不知道寒鴉在哪,也不知道它的蹤跡,但我知道這個世界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溫和,海倫哥本就是例子。
我先是揉搓雙腿,又開始揉搓雙臂,讓它們早些恢復知覺。
“奧維奇,你太夸張了。”瓦爾雅朝連白云都沒有的藍天望去,她還在尋找寒鴉。
“不不不,是這里真的很冷。我出生在蘭頓,自從我出生到現在,我都沒有在聯合國度過冬天。而且不僅是聯合國,它的鄰居圣國與沙平國也沒有冬天。”
“圣國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是亞特阿斯是有的。我還記得我的母親抱起我,帶我去外面賞雪。奧維奇,你就是太缺少鍛煉了。”瓦爾雅站起,拔出腰佩的刀,“你再這樣凍下去,體遲早會僵住的。來,我們活動活動。”
“恕我拒絕,我不想進行一場沒有懸念的比試。”我聳聳肩。
“可是我想。”
又是那無所謂的偏執,瓦爾雅總會在一些時候展現出她偏執的一面。我緊急避開朝我揮來的刀,滾到一旁,刀死死地鑲入樹墩中。趁瓦爾雅費力拔出刀時,我抽出后的長劍,隨意一擊想要終結這無聊的鬧劇。
瓦爾雅總會有愚蠢的偏執,而我也范了個愚蠢的錯誤,那就是我低估面前這個女人了。她猛然從木墩中拔出刀,少許木屑隨著刀在空中舞動最后摔在地上。我的劍被刀彈開,刀尖直奔我而來。我即刻轉動手腕,硬是壓下體,使劍在最后一刻觸碰到刀,偏斜開攻擊。
刀穩穩地停在距離我的耳朵不到五公分處,如果我再晚一點,刀尖可能就會停在我的頸前了。
“奧維奇,進步了。”她天藍色的瞳孔正燃起一團名為武者之魂的火焰。
“隨便了。”我自暴自棄地用力推開她的刀,后退一大步,擺好我常用的防御姿態。
她踏步加速朝我沖來,我側閃避開突襲正準備反擊,可她早就掌握好距離用胳膊肘撞擊我的部。這強烈的撞擊險些讓我摔倒,幸好是在土地上打斗,我才能卷起塵土穩住體。要是在稍微比這光滑一點的地面,我肯定是會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捂著疼痛的口,撞擊所帶來的還有難受的悶。
“沒關系吧,奧維奇。”瓦爾雅意識到自己的出手有些重了。
我擺擺手,“一點問題都沒有,來我們繼續吧。”我很后悔自己為什么要為了男人的尊嚴說出這么找打的話,瓦爾雅的肘擊現在還讓我疼痛不止。
“那么,小心了。”
她又一次選擇突襲,這次可不是突刺,而是揮砍。正常來說是刀刃卷起風,而它卻脫離正常范圍,則是直接割裂空氣朝我襲來。我決定冒險一把,如果用劍來擋住攻擊,我有很大的幾率被彈回的劍傷到。因此我選擇用護手來防御,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護手成功擋住攻擊,但也留下讓我心疼不已的痕跡,還把我的雙手震得發麻。
我用劍卡住她的刀,趁機踹擊她膝蓋。
“你輸了,奧維奇。”我停下腳。
“為什么?”
她從我的兩腿之間收回腿,“這一擊,是致命的。”
我擦了擦不知何時流下的冷汗,“確實,是致命的。我輸了,瓦爾雅。”
“不,你應該知道我不會這么做。比起剛才踢擊,你完全可以選擇擒住我的胳膊之后攻擊我,可你并沒有。就當做是平手吧。”瓦爾雅收起刀轉看向樹林深處,“躲在那里的神秘人,你要偷窺到我們什么時候。”
在短短幾秒鐘內,一把短刃就從溫的靴子中插在冰涼的樹干上。瓦爾雅保持著投擲狀態,又從另一只靴子中拿出新的短刃。披著褐色長袍的人從短刃刺進的那棵樹后鉆出來,他高舉雙手沒有一絲攻擊的意思。
天空突然傳來烏鴉的叫聲,我們不管那個男人立刻仰頭尋找,可天空還是空無一物。
“別費力了。”藏在褐色長袍下的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張不修邊幅的臉,他打了個響指,一只渾漆黑,頭上帶有斑點的鷹鷲落在他肩上。
“這就是寒鴉?”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肩膀上的猛禽,那有力的爪子足夠抓起一只瘦弱的孩子。
男人點點頭,摸著了下在他肩膀上溫順的鷹,“這就是市長告訴你們的寒鴉,沒想到吧。這種比老鷹更兇猛的禽,竟然會被稱作鴉。”
“對啊,為什么?”我好奇地問。
“可以讓你邊的那位小姐收起匕首嗎,我的寒鴉對武器有些敏感。”
看到他沒有惡意后,瓦爾雅把短刃放回到靴子中,可這不象征瓦爾雅對他放心了。他用手指扣了扣寒鴉的頸部,“夜空,叫一下,讓他們聽聽你的聲音。”
寒鴉輕輕地啄下他的頭,之后張開口發出嘎的一聲。
“哈哈哈哈哈。”還未等我開始笑,他就開始笑了,“各位,知道為什么管這種動物叫做寒鴉了吧。我第一次遇到夜空聽到他的叫聲時,我自己都吃了一驚。”
那只名為夜空的寒鴉好像有些不開心,開始啄擊主人的頭,他趕緊向夜空求饒,這樣夜空才停止啄擊。看到這個場景,讓我和瓦爾雅不由得想起被送回到多蘭城的白影,當時我們跟牠告別的時候,牠嘶鳴一聲不再回頭看我們。也不知道嵐汀商會那些人,有沒有把白影運回到多蘭城。
“鬧劇就到此為止吧。”瓦爾雅打斷褐袍男人,“你是北境獵犬的聯絡員嗎?”
“嗯,我的名字是木朵爾汗,北境獵犬駐海倫哥本的聯系人。”他把一封信件塞入夜空腿部的信筒中,“去吧。”
夜空飛上天空,盤旋幾圈飛向遠方。他甩了甩胳膊,“有什么話跟回我的小屋再說吧,那位男士很難再忍受這天氣了吧。”
我們跟隨他來到一間小木屋,他扯下褐色的長袍掛在墻壁上,往水壺中倒些水,點燃爐子。他坐在凳子上,把旁邊的柴火塞入爐子中,好讓火焰更旺一些。他的長相特點才是真正的霍恩人長相,深色的皮膚,粗壯的四肢,只不過書上故意丑化霍恩人的小眼睛在他臉上卻是一雙亮麗的褐瞳。與我們之前遇到的科相比,這個男人更像是阿提蒂拉的王子。
他抓撓自己長時間沒打理的黑色卷發,跟人感覺就像是一個耙子在勾稻草,“你們的名字是什么?”
“瓦爾雅·德·哈特”
“奧威·萬·阿加維托。”
“那么也就是哈特小姐與阿加維托先生。”男人的眼神好似鷹隼尖銳的目光,“先生,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吧,這里可是殖民領,是改造圣國罪犯的地方。”
“你憑什么認為我的姓名是虛假的。”我沉下嗓音。
他隨意地說:“別緊張,阿加維托領導清教革命這件事我也知道,我們打聽過阿加維托這個家族,它沒有歷史。”
“好吧。我叫奧維奇,蘭頓的奧維奇。”
他友好地伸出手,“這就對了,既然你們想要通過我達到北境,那么我們就要坦誠相見。北境獵犬們從不互相欺騙。”
我接過他的手與他握手,“北境獵犬們從不互相欺騙。”
沸騰的水涌出壺口,飛濺到地上,木朵爾汗拎起水壺往三支鐵杯中倒些水,“你們的事我從市長那里得知了,在你們剛才的比試中我認可了你們戰斗能力,不過前往北境只有戰斗能力是沒有用的,你們需要跟我們學習如何跟怪物作戰。”他從底下拿出一本皺巴巴的書籍,掃去封面上的灰塵。
“這本是北境常見怪物的圖鑒,應對怪物的措施與方法在上面寫的一清二楚。不過近些年怪物的種類有增多了,這本書的作者十年前便不幸逝世了。最新的版本我也沒有,你們先湊合看看吧。”他用手指輕觸下鐵杯確定溫度降下來后,像品茶般品口水,“這本就給你們了,等你們把這本書看完后,來這個樹林找我,如果能完成我的試煉,我便會放你們前往北境。”
“可是這本書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吧。”
“小姐,放心。”他放下水杯,從底拿出一個大箱子,里面全是這樣的書籍,只不過我手中這本的灰塵剛剛被他擦下去,“我這里還有很多庫存。我作為聯絡員的職責一是完成獵犬們與市長們的聯絡,二是物色新的獵犬,所以我還是一名北境獵犬的教官。你們有沒有興趣加入北境獵犬?”
“不了,不了。”我擺手拒絕。
“那位小姐哪?”木朵爾汗不甘心地問瓦爾雅。
“奧維奇不加入,我也沒什么道理加入。”
“好吧。”他坐回到上,“你們可以離開了,我很期待你們究竟能學到什么程度。”
看到他的坦的樣子讓我想起了索夫,我忽然發問:“木朵爾汗先生,你知道索夫嗎?”
他聽到這個名字后體僵住了,用于抻腰的雙臂也停在上空,他像個石像似的停了好幾秒,“索夫,你們認識他?”
“我們不僅認識他,而且我們還跟他很熟。”
他撂下雙臂,拿起鐵杯又喝口水,“我當然知道他,他還是著名的人物。我記得他不茍言笑、沉默寡言,在朋友面前也正襟危坐,唯獨能讓他露出笑顏的只有一個叫做劉易斯的女子。而且他的能力很強,我聽說他一個人就可以討伐掉一堆尸鬼,傳說他可以獵龍,那時大家都認為他是高處不勝寒,沒有人味的人。當初我第一次作為后勤兵遇到他的時候,他的鐵面著實把我嚇了一跳。他所在的黑犬兵團,是全兵團中最強的戰斗力,誰能想到這個兵團在一次簡單巡邏任務中無意間開啟傳送門,幾乎全滅,只有索夫一人從戰斗中幸存下來。在這次事件后他選擇離開北境,我們都能理解,誰又能選擇繼續在這里忍受苦難,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冷酷無的人。可我們都錯了,他拿起隊友的遺物,把這些遺物送回到他們的親人手中,一個人默默地承受所有的苦難,就這樣他在北境消失了。”
“那黑犬兵團現在還存在嗎?”
“當然存在,至今還有一個黑犬兵團在北境獵犬中,成員還是索夫一人。只要我們沒發現索夫的尸體,他就會一直待在這個兵團。呃…除非他回來了,這樣我們才會把他從兵團中剔除,移動到孤狼。”他口沫橫飛地為我們解釋出孤狼的含義。
我聽完解釋后才理解索夫為什么要離開我們,要選擇孤一人游走在這個偌大的北境。我試探地問:“木朵爾汗,假若索夫回來了,他會先去哪里?”
“如果他還認為自己的北境獵犬,那么他必然會回到北境巨城,把自己更改為孤狼,之后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猜想出孤狼的想法,除非那人擁有讀心術。”他敲了敲鐵杯發出渾濁的響聲,一口氣喝光杯中的水,“你們盡量在十天之內看完我給你們的書籍,這樣夜空回來的時間與你們完成試煉的時間相差不多,我也好第一時間把你們的信息遞到北境巨城中。”
我和瓦爾雅站起朝他行禮,我恭敬地說,“我們會盡快學習完這書籍中的內容,到時還要繼續麻煩你了。老師。”
“別這樣,我可不想當你們的老師,這樣會把我叫老了。我是你們的兄弟,教學相長,我教你們的同時自己也在學習。”他擺擺手,躺在上,“好了,我有些困了。”
我們推開門,一股涼風鋪面而來,但我絲毫不覺得冷。我握著手里沉甸甸的書籍與瓦爾雅回到酒館。
慘白的主之星高掛在天上,又是一個無月之夜,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狼嚎。木朵爾汗從夢中驚醒,他握著頸下的玉佩。
“索夫,你到底還是回來了,可這個選擇值得嗎?”
他躺下,鼾聲如雷。原野之中狼嚎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