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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狹小的馬車中擠著奧維奇一行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只有四個人,但實際上姆姆一直坐在奧維奇身旁。自從奧維奇在漫雪鎮召喚出來她后,她便沒辦法回到石板中了。馬車是通往交界市的,四人與愛德華分離后還未等到第二天的清晨,他們就趁著月色找到早起的馬車夫,租借一輛馬車前往交界市。

  交界市的由來就是它名字的含義,城市位于眾多城市的中心,大部分貨物都要通過交界市然后轉向其他城市,因此生活在殖民領的人們也稱呼交界市為殖民領的心臟。城市最早只是一個簡單中轉站,因為商人的流動所以才會讓此地發展成一座城市。這種歷史讓交界市在一開始時統治模式就不是貴族的獨裁統治,而是多位貴族共同統治城市,后來海倫哥本進行選舉市長制度,交界市也順理成章地改定為選舉市長制。

  車夫揮動馬鞭抽打馬背,讓牠們跑的更快一些,有些受不了擁擠的奧維奇鉆出簾子,來到馬車夫旁邊,姆姆也緊跟奧維奇一同從簾子中出來。

  “大人,怎么了嗎?”馬車夫放下馬鞭問。

  奧維奇坐在車夫旁邊,姆姆則趴在他背上。

  “師傅,交界市是座什么樣子的城市。”

  他笑呵呵地說:“交界市啊,那座城市很特殊。對于一般的城市而言,農夫與工人是城市的主體,而在交界市,那里住的大都是商人。”

  “商人?”

  “嗯,很驚訝吧。那些商人不在交界市長久居住,只是以這座城市作為酒館歇腳而已。因此那座城市到處都是商店,也到處都是信使,也到處都是陌生人。”

  “那么神奇嗎,為什么?”

  “因為它的地理位置,才會促使人們來到交界市。”

  姆姆靜靜地趴在奧維奇身上,即便她聽不懂二人在說什么也在認真去聽。奧維奇腦中忽閃過劉易斯,“對了,師傅。你知道夜魔嗎?”

  “夜魔?我知道她們,她們可統治著眾多的殖民領,還把女性變化成與她們近似的樣子。”他拎起馬鞭驅使馬改變方向,“可這與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還是依法納稅給市政府,城市也在按照原有的樣子去運行下去。”

  看到車夫平淡的樣子,奧維奇忍不住問:“你不害怕她們嗎?”

  “害怕?我為什么要害怕她們,無論是領主還是市長領導城市,都是那個樣子。我依舊在繼續著我的生活,也沒有任何的改變。如果因為她們與我們不同,我就去害怕他們,那我也不會送你們前往交界市。”他停頓一下,“要知道我的父親可是霍恩人,我在你們眼中就是與夜魔一樣異類,可是異類的我也在好好地在殖民領生存下去。大人,如果非要說我害怕她們,那我害怕她們會帶來戰爭。戰爭會摧毀我現有的一切,我可不想在戰爭中丟失性命。”

  奧維奇沒有接話,他從車夫眼中看到追去平淡生活的精神。瓦爾雅拉開簾子,輕輕呼喚他進入馬車。

  因為時間匆忙,他們也沒有能力去選擇寬敞的馬車。奧維奇進入馬車后與瓦爾雅貼靠在一起,索夫坐在箱子上,齊柏林坐在奧維奇對面。

  他觀察在空中漂浮的姆姆,點點頭對奧維奇說:“姆姆還真是跟我的主人一模一樣,看到她時就會想起我的主人。”

  又是雪山氏族的話,瓦爾雅與索夫已經對雪山氏族的語言不驚訝了,只不過他們還是很疑惑奧維奇是什么時候學會的。奧維奇能夠聽懂齊柏林的話,也能知道這不是他的母語,他不快地說:“能說我的母語嗎?”

  “當然可以。”這句話便是以奧維奇的母語回復的。

  奧維奇搖搖頭說靠著車壁,抬頭望向空中的姆姆,姆姆也在天空中看著她。她快活地笑著露出兩顆半藏在嘴唇中雪白的牙,奧維奇避開她的眼神轉向一旁,這正與瓦爾雅四目相對。

  “奧維奇,你口中的姆姆不是小動物吧。”瓦爾雅看向天空。

  “她的確不是小動物,但是一開始是小動物。”

  “那她現在是什么?”

  “呃…”奧維奇想要避開瓦爾雅的眼神,但還是被瓦爾雅拉了回來。

  “看著我的眼睛回答。姆姆并不是小動物,而是可愛的女孩子吧。”

  瓦爾雅后半句話讓奧維奇毛骨悚然,她分明是十分生氣,正在因為他對她撒謊而生氣。

  “抱歉,瓦爾雅。”奧維奇急忙低頭道歉。

  奧維奇的表情緩和許多,“我沒有生氣,也沒有要責罰你的意思。我只想要與你一起分擔,一起承受。你沒有告訴我真相,你自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

  奧維奇抬起頭看到瓦爾雅和善的表情,“我不想讓你卷入危險,有時我會選擇隱瞞一些事情,但有些危險即便是隱藏也沒辦法避免,可就是要隱藏下去。”

  “我知道,我懂得。”瓦爾雅點點頭。

  “感謝你的理解,瓦爾雅。”奧維奇看向空中的姆姆,他認為姆姆身上可有著不只是剪影那么簡單故事。

  馬蹄卷起塵土,四蹄如風般擺動沿著大路跑去。在紅棕色的駿馬身上還有著腰佩雙劍的男人,他俯身下壓,右手持鞭抽打馬臀。舞動的風吹起他金色的頭發,扯起他的披風。他歡快地騎著馬沒有一絲疲憊的樣子,只有他知道這也許是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的騎馬了。

  他死了,簡簡單單地死在了北境。魔獸的利爪刺進他的心臟,尖牙咬斷了他的喉嚨。他早就意識到自己會死去,也做好的死亡的準備,可他沒想到是自己的懷中的弟弟也要跟自己一同死去。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朝他的身體越來越遠,他的身體逐漸冰涼,瞳孔也開始放散,卻還是緊緊摟住懷中的弟弟。鮮血已經堵塞他的喉嚨,聲音什么的也都發不出來,但他就想保護自己的弟弟。

  “你想要自己的弟弟活下去嗎?”女人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他睜開被血粘連的眼皮,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張開翅膀的夜魔。聲音已經發不出來,他只能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點點頭,然后想要放開手臂。

  夜魔不只有一個,又有一個夜魔出現在他眼前。

  “啊呀,劉易斯。你來了。”

  后來的夜魔看了青年一眼說:“怎么了,莉姆?”

  “我想要拯救他的弟弟。”

  “別開玩笑了,你有多余的生命力嗎?”

  “我沒有,可這位哥哥有。”名為莉姆的夜魔彎下腰露出嫵媚的笑容,“你想讓自己的弟弟活下去嗎,即便代價是的你的生命?”

  “可…”他沒有力量點頭,也沒有力量說話,只能用盡最后一絲力量從沾滿血的喉嚨中擠出一個音。

  “莉姆,你在開玩笑嗎?他與他的弟弟都已經離世了。”

  夜魔擺擺手戳了下另一個夜魔的胸部,“你活了,就不是玩笑嗎?”

  “我本來就不是凱斯大陸的人,靈魂沒辦法回歸故鄉,而他們本身就是這片大陸的人。”

  “你能把靈魂固定在身體里,憑什么他們就不能。死亡靈魂就會消散,假如靈魂不消散哪?”夜魔手中出現水晶球,法陣在青年跪倒的雙膝下浮現出來。

  “莉姆,你瘋了嗎?這可是禁忌的法術,要是失敗則是會產生沃頓那種怪物的。”

  “可要是成功哪?”她眼中閃爍著瘋狂,聽不進去任何的話。法球還在發光,一股紫黑色的煙霧從法陣中鉆出,飛到青年的傷口之中。煙霧填滿了傷口,隨后變成實體的血肉。夜魔快樂地看著自己的杰作,就像看一件藝術品似的。

  青年緩慢地睜開雙眼,他有了知覺,能夠感受到萬物,還有他懷中冰冷的弟弟。

  “夜魔,我的弟弟活下來嗎?”青年站起身絲毫沒有感覺自己的變化。

  莉姆指向他身后,“回頭看看吧。”

  青年趕緊轉過身,發現一個比他都高的壯漢站在他的身后。

  壯漢撲到他的身上說:“哥哥。”

  這不是他弟弟的身體,但青年知道這就是他的弟弟。是那個在被仇家追殺中蜷縮在他懷中的弟弟,他緊緊抱住壯漢,“沒事了,沒事了。哥哥在這里哪。”

  兄弟重逢結束后,青年轉過身問:“弟弟他一直會這樣嗎?為什么那個壯漢會是我的弟弟。”他看著自己的手,握了握,“我是死是活?”

  夜魔靠著樹說:“從靈魂與來看,你都是死了,而你的弟弟,他的靈魂活下來了而死亡了。至于為什么你的弟弟能夠活下來,還是因為你這個哥哥把生命力給了弟弟。真是感人的兄弟情。”

  青年復雜地看眼壯漢,向夜魔單膝下跪說,“感謝你能夠救活我的弟弟,請問,代價是什么?”

  “你還真是懂事,代價就是你的生命。”夜魔收起水晶球,“我能讓復活,不過你確實是死了。”

  青年反應很機敏,“你的意思是,我的弟弟可以回歸原樣,而我還是會死亡。”

  “沒錯,這就是你以生命為代價的后果。怎么樣,你嫉妒你的弟弟嗎?”

  青年點點頭說:“我當然會嫉妒,可并不后悔。如果不嫉妒那我就不是人類了,如果我后悔那我就不是哥哥了。說吧,夜魔。條件是什么?”

  “真是崇高的精神。”夜魔豎起一根手指,“很簡單,你只需要聽命我們的指示直到你的身體崩壞為止,我們會拿走你弟弟的,然后嘗試去修復他。怎么樣,你接受嗎?”

  青年想了想,“我同意。”他指向壯漢,“可我也希望我的弟弟能夠在身旁陪著我。”

  “當然沒問題。”她轉向站在遠處的夜魔,“劉易斯,他們就是你的手下了。爭取早日破解出石板的秘密。”

  夜魔沒有看向她轉身離開,她擺擺手說:“快點,去追上那個女人。你只需要服從她的命令即可,加油吧。”夜魔抱起弟弟的尸體,張開翅膀飛向天空。

  青年拉起壯漢的手,就像當年他們從燃燒的家逃出來那樣。

  “哥哥,那個會飛的姐姐帶走的人是我嗎?”

  青年哈哈地笑了笑,“弟弟,你又做夢了。現在的你可是英勇無比的猛男,不再是小時候愛哭鼻子的人了。”

  壯漢笑了笑,“那我可一定要保護好哥哥,把周圍的壞人都趕走。”他一邊說話一邊比劃著拳頭。

  淚水悄無聲息地從青年臉上劃過,本以為無人能夠發現可壯漢還是發現了那滴淚水,“哥哥,你哭了?”

  “啊,我,沒有啊。”

  “哥哥,每當你說自己沒哭時你的手都不會用力握著我。你被誰欺負了嗎?”

  “我嗎,怎么可能,怎么能有人欺負你的哥哥我。”青年背過頭把淚水擦凈,從懷中拿出一朵百合花圖案的硬幣,“我會讓我弟弟活下去的,父親大人。”

  青年搖了搖頭不再回憶,又一次抽動馬鞭讓馬跑得更快一些,可就在揮動馬鞭時斷了線的記憶又涌了出來。

  曾經在莊園中,父親便牽著小馬駒讓他坐在上面一步步教會他怎么騎馬,而母親則會端著飯籃,鋪好餐布等待丈夫與兒子。活潑的弟弟總會跑來跑去抓著天空的蝴蝶,結果沒注意腳下,摔在母親懷中。

  曾經的一切對于他來說是那么的美好,可某一天的一把火便終結了這一切,蒙面的黑衣人沖進家中,在仆人的幫助下只有他和他的弟弟出逃成功。馬匹的嘶叫聲與后面追兵的喊叫聲讓在馬背上的他們驚恐萬分,身旁騎馬的仆人一個又一個倒下,唯獨他們在仆人的幫助下成功活下來下來渡過頓河。本以為一切都可以回歸正軌,可他們還是陰魂不散,那名救出他們的仆人在到達海倫哥本時就被人暗殺。

  青年他已經失去了一切,他不能再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風聲在他耳邊逐漸減小,只剩下急促的馬蹄聲不斷從下面傳來。他終于擺脫回憶回到現實,他掏出帶有百合花圖案的硬幣。

  “愛德華,你要加油。”

大熊貓文學    凱斯華與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