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我沒有名字。”
身高才到我腹部的男孩正操作這與他齊高的機器,他的一言一行不帶有絲毫感情,宛如無生命的機器,他的所作所為就像是在接受指令,然后把指令完成。
他帶著我們來到第五層,塵封千年的精密玻璃儀器被擺放在金屬桌子上,櫥柜中也有著各式各樣的藥瓶。他要求瓦爾雅平躺在中央床上,從桌子底下拉出一條連著頭盔的管子,把頭盔穩穩地戴在瓦爾雅的頭上,“接下來,是你能活下來還是另一個你能活下來,亦或是兩個你都能活下來,這就要看你們的選擇了。”他摁下按鈕,瓦爾雅陷入沉睡。
漫長的等待讓我腰部發僵,他看出我的問題便將玻璃儀器推到一邊,“奧維奇,你若是覺得腰疼,你可以坐在這張桌子上。”
“謝謝。”
“不必向我道謝,我是個沒有感情的機械人而已。我的存在便是為了完成指令,我只會堅決服從而不自主行動。”他冷漠地說完,又轉頭操控機器。
“可你的各項能力已經堪比我們這些人類了,而且甚至部分能力還遠超我們。”
“那又如何,我自被創造前就已經定好我未來的路,我就猶如你的刀劍,只不過它們不會自己動,而我會。”
“那你應該也有自主意…”
他突然回頭,無采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我冷哼一聲,“如果你沒有,那么你也不會這樣用言語來反駁我。”
他默然了,又回身繼續處理機器。
我忽然感到有些失言,但從他的反應來看,他肯定向往成為人類。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沒有名字。”他頭也不回地說。
“那你的創造者稱呼你為什么?”
“侍者711號。”
“侍者嗎…有了。”我從桌子上跳下來,來到他的身邊,“那你就叫瑟文吧。”
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一下,但又快速地敲打摁鈕,“那就按照你的話,我的名字是瑟文了。”
“瑟文,瓦爾雅她大概什么時候可以醒來。”
“我不知道,這要看她自己。”他側轉向我展示機器上的三個玻璃柱子,“她機械臂中的血液保存著你們口中古人時期的記憶,其記憶中的靈魂早就在歲月中消失殆盡,可這股記憶還是影響了瓦爾雅的感官與身體。從外而來的記憶讓她有了多個的不同人格,這些人格的紐帶是斷開的,她們都在共享瓦爾雅的記憶,但只會有一個人格獲得身體的掌控權力。”
“她們都是瓦爾雅?”
“我不知道她們究竟算不算同一個人,可這些人格都有瓦爾雅的記憶也可以使用瓦爾雅的身體。”他盯著瓦爾雅,“你們喚醒我,這并非計算中的誤差,而是必然。我的創作者給世界遺留下不可磨滅的錯誤,而這種錯誤勢必要被解決。”
“你在說什么?”我疑惑地看著嘟囔不止的瑟文。
瑟文搖搖頭說:“你聽不懂我的話,這也是計算中的一部分。總之,我的第一個使命便是要幫把瓦爾雅的人格整合唯一。”
在咕嚕嚕幾聲后,第一個管子被綠色液體灌滿了。
賽文戳了我一下,“到你上場了,奧維奇,你接下來將會面對第一個瓦爾雅。”
躺在床上的瓦爾雅摘下頭盔,亮紅色的雙眼與藍發證實她并非我日常的可見到的瓦爾雅。她緩緩朝我走來,腰佩的長刀出鞘,“她們跟我說,你很強,但我并不相信。”
“也就是說你要親自試驗唄?伊卡利墓穴的老妖婆,你的腳背還好嗎?”我拔出背后長劍,用劍尖挑釁她,“來吧。”
她踏步轉身揮刀襲來,利用旋轉力讓刀更具有力量,快如閃電的刀打得我措手不及。刀刃擊中緊急防御的長劍,傳來的沖擊力使得我手臂顫抖,虎口發麻,再加上猝然襲擊直接擊飛我手中長劍。
“看來,你也不過爾爾。”她自傲地用刀尖指著我,“她們有些夸大其詞了。”
我不知道為何這種狀態下的瓦爾雅力量之前大了一倍,不過既然我已經知道她有如此的力量,那么接下來也不會太棘手了。我動動手指,拔出腰間的刀,后退一步擺出防御姿態,“讓我們繼續吧。”
她壓低刀尖,刀身反射出我緊張的面龐。
她如離弦之箭猛沖而來,根本不給我任何反應的時間揮刀攻擊,若不是長期以來戰斗讓我有了本能反應,不然這刀刃必會割開我的衣服,斬斷我的筋骨。我勉強地憑借肌肉記憶擋住瓦爾雅的閃擊,但接下來還是她的回合,不間斷的攻擊逐漸把我逼入死角,除了前方四周都是家具器品。我知道接下來的一擊,就是分勝負的一擊了。
我歪頭避開穿刺,趁著她拔出刀的片刻滑到她的身旁,我沒有立刻攻擊而是擺出樣式誘導她的回擊,果然她迅速抽刀揮擊。
“結束了。”
刀刀相蹭冒出顆顆火星,她的刀貼著刀身,劃過我的頭發砍中空氣。我立刻向下拳擊擋住她的踢腿,然后利用肩撞將她撞倒在地。
“結束了,瓦爾雅。”我朝她伸手,但卻被她一掌打回。
“不用憐憫我,奧維奇。你很強,遠比我想象的強,看來我可以放心地把她交給你了。”她坐在地上瀟灑地搖搖頭,“還有啊,奧維奇。我一直都想占有你,只可惜伊卡利墓穴,你卻咬了我的腳背。”她向后一仰倒在地上,藍色逐漸褪去變成純粹的黑。
“看來可以繼續進行下一步了。”瑟文從桌子上跳下來,“把瓦爾雅抱回桌子上然后為她戴上頭盔,我們要開始第二階段了。”
又是一陣等待,黃色的液體注滿了第二個玻璃管,但這次瓦爾雅沒有如期醒來。
“怎么回事,瑟文。”我有些著急地詢問。
他盯著玻璃管,“我敢確定她醒了,也許又要麻煩你了。”
我來到床邊親自為她摘下頭盔,在頭盔之下瓦爾雅有著我熟知的面貌,烏黑的長發還有那碧藍色的雙眼。她從床上坐起來,朝我露出極為優雅的笑容。
“瓦爾雅?”
她笑著點點頭,“我也許不是你熟知的瓦爾雅,但你卻是我熟知的奧維奇。我本想跳過自己,讓這儀式快點結束,當我聽到你的聲音時我卻怎么也回不去了。因為我知道,我必須要告訴你。”
她拍拍身旁的座位讓我坐在她的旁邊,等到我坐下后她說:“在那白霧之中,我看到了我曾經擁有過的一切,嚴肅的爸爸、和藹的媽媽、會講故事的老祖母與刻苦學習的哥哥,還有那只蹦來蹦去的小狗。即便這我知道那是幻象,但卻又那么真實,我動搖了,我忘記了你的存在。我自欺欺人地跟那些不存在的人歡快地生活著,逃避現實,隱藏在虛幻之中。這種永恒的幸福讓我不可自拔,但直到身體中的她再也沒辦法忍受我的懦弱。她親碎這幻境,用刀斬了那些重要的人,然后哭著抓起我的衣領。那時起,我們都知道了,瓦爾雅沒辦法忘記亞特阿斯的一切,前往北境與解決披著哥哥皮膚的怪物都是她對自己的救贖。她會以為自己會永遠背著救贖走下去,但命運卻青睞她,讓她遇到生命中的重要之人。”
她不再說下去,而是微笑地看著我,在她瞳孔中能反射出自己的所愛之人。
“我們哭了很久很久,她松開我的衣領說出了那個重要之人的名字。”瓦爾雅湊近我的臉頰,留下一個輕吻,“那就是你,我的王子殿下,亞特阿斯的公主終于遇到屬于自己的王子殿下。”
她臉上浮現出層層紅暈,忽閃忽閃的眼睛讓我小鹿亂撞,正當我準備回答她時,她莞爾一笑,“抱歉,我的時間到了。”她閉上雙眼,向后倒去。
我急忙扶住她的后背,讓她躺在我的懷中。
“我不知道現在打斷你是不是很沒禮貌,請原諒我這個沒有感情的機械,現在我們需要進行下一步了。”
把頭盔重新戴在瓦爾雅頭上,笑盈盈地對瑟文說:“沒事,我還要感謝你能夠讓我看見這樣的瓦爾雅。”
“那我們繼續吧。”
前兩個玻璃管排空液體,忽然間紅色的液體注滿最后一個管子,我知道這是最后的瓦爾雅也是最初的瓦爾雅了。這便是那個總會把自己愚蠢的偏執放在無用地方的笨蛋,以赤子之心行走在凱斯的武者,也是大漠中除惡揚善的賞金獵人。
“歡迎回來,瓦爾雅。”
“嗯,奧維奇。”
她來到我的身邊,靜靜地說:“奧維奇,我們變了好多。最初的我本意就是放你一條生路,因為我作為賞金獵人時也得知你的痛苦經歷,如果把你作為貨物賣給那些達官貴人,這違背我的信條。但時間卻改變了一切,在這一路上我們經歷了太多,你我的關系也從最初的陌路人變成朋友,不對,對我來說你可并非朋友一般的存在。奧維奇,我想知道,為什么你當時選擇跟我一路走來。”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涼風吹動我的頭發,這煞風景的景色沒辦法讓我說出情話,我清清喉嚨,“少女先向我展開心扉,我只是在模仿她而已。我當時立下一個簡單的誓言,那便是說要陪伴你完成你的愿望。可如今這個誓言顯然過于言輕,我如今想要陪伴在你身邊。”
她搖搖頭,“奧維奇,并非你陪伴我身邊,而是日后的日子我將陪伴在你身邊。”
她將臉湊到我的面前,我略帶一絲興奮地閉上眼睛,但接下來什么都沒發生。她露出可愛的笑容說:“剛才的我可是給你一個吻了,這次就先算了。”她緊緊地擁抱著我,慢慢地閉上雙眼。
我輕撫著她的秀發,麝香又堵塞住我的鼻孔,“瓦爾雅,你要消失了嗎。”
“別傻了,我可一直都在,從前是,而后也是…”話音被輕微地呼吸聲代替,我看向瑟文輕聲詢問他,像怕吵醒瓦爾雅似的,“進展到哪里了。”
瑟文先是摁下摁鈕,讓三管中分別充滿紅、綠、藍三種顏色,隨后試管下潛到機器之中,幾聲巨響之后從機器中鉆出一個更大的玻璃管。
“這是最后的步驟了,把瓦爾雅放回到床上吧。”
我緩緩地抱起瓦爾雅,又把她放在冰冷的床上,為她戴上頭盔,“瑟文,你說哪個瓦爾雅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不是‘哪個瓦爾雅’,而是‘瓦爾雅’將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他摁下最后的摁鈕,幾聲響動后透明無色的液體注入到玻璃管中。
“瓦爾雅什么時候會醒來。”我看著慢慢升高的液面,有些急躁地敲著自己的手背。
瑟文依然面癱地說:“我不知道,但她一定會醒來。”
“好吧。”我勸自己放寬心,“瑟文,你能告訴我你是用什么手段讓瓦爾雅眾人格合一了嗎?”
“其實很簡單,你們來到這里前應該遇到過白霧了吧。那個白霧就是我的創作者設計的,凡是進入白霧中的人會強制進入幻境,不過沒人能夠更改人在幻境中看見的景色。他們看見便是自己最需要的。”他敲了敲機器,“而這臺機器的作用與白霧大同小異,只不過將范圍縮小,將可控性擴大而已。剛才不同人格的瓦爾雅會先進入這臺機器創造的幻境之中,然后我讓其脫離幻境與真實的你接觸,然后再制造幻境,循環往復直到所有的人格全部結束。”
“唉,也就是說瓦爾雅看到的我,她認為是幻境中的我吧。”
瑟文又搖搖頭,“并不一定,你要看她怎么理解。如果你們之間的感情真的達到突破幻境的地步,那么她自然可以一眼看出來你是假的奧維奇還是真的奧維奇。”
機器叮的一聲打斷我和瑟文的談話,我注意到液面頂到蓋子,急忙回頭看去。
頭盔被放在床頭,烏黑的長發垂到腰部,發尖微微晃動。
我抑制不住喜悅,沖上前抱住瓦爾雅。
“歡迎回家。”
“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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