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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章 奧拓往事

  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奧拓·馮·卡蘭把弄著兒時的一個小玩具,他還深深地記著自己為什么會獲得這個玩具。酗酒的父親又在毆打母親,年幼的奧拓躲在桌子下瑟瑟發抖。不堪忍受的母親大吼一聲,飛奔逃離這個家,在后面的父親無能地大罵,又追了上去。即便父母離開屋子,一片死寂,奧拓還是不想從桌子下面鉆出來。他在恐懼,在恐懼自己一旦出去又會看到父母對罵。就在他抱頭啜泣時一只溫暖的小手摸著他的頭,拉著他的手,帶他走了出來。

  奧拓再也沒辦法抑制住自己內心的惶恐,他撲向哥哥抱住他,口齒不清地朝他訴苦。喬恩輕拍他的背安慰著他,在奧拓冷靜后喬恩帶他回到奧拓自己的房間,為他把被子蓋好。正在喬恩要離開時,奧拓突然伸出手抓住喬恩的袖子。

  “哥哥,我怕。”

  喬恩又坐回來,摸著奧拓的額頭說:“別怕,一切都會過去。只有明天…”

  喬恩欲脫口的話卻止在嘴邊,他搖了搖頭說:“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來,這個給你。”

  喬恩不知從什么地方變出一個小玩具,他幽默地模仿各種動物的聲音逗得奧拓哈哈笑,在笑聲中奧拓不知不覺酣然入夢。喬恩苦笑一聲,自言自語,“到底你還是小孩子,這個就交給你了。”

  喬恩把玩具放在枕邊,起身走到門口推開門。

  “別…別走,哥哥。”奧拓虛弱地呼喚喬恩。

  喬恩迅速回頭看向奧拓,發現他還是安穩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夢話嗎,看來奧拓已經進入夢鄉了,真是小孩子哪。不懂得日后將會發生什么,不過這樣也好,正因是小孩子,長大后才能忘掉許多不愉快的事情,喬恩心想。

  “祝你好夢,我的弟弟。”喬恩離開房間,關上門。

  喬恩不僅關上了一扇門,同時也是關閉了自己作為喬恩的身份,關閉與自己弟弟再見面的機會。

  當時在睡夢中的奧拓也沒有料想到,自己剛才跟哥哥的見面,竟是他與喬恩長達二十年的中最后一次見面。當時奧拓六歲,喬恩才八歲。

  當仆人叫起熟睡中奧拓,為他穿好衣服,領著他來到餐桌上。父親與母親坐在餐桌上沉重地吃著盤子中的食物,奧拓并不想吃,他頭搖晃跟撥浪鼓似的四處尋找自己的哥哥喬恩,但什么都沒找到。

  “爸爸、媽媽,哥哥去哪了?”

  父親陰著的臉放下刀叉,“你的哥哥喬恩,他昨天從窗戶旁掉下去,摔死了。”

  “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奧拓迷惑地看向已經開始抹淚的母親。

  在奧拓天真的目光下母親終于忍受不住失聲哭泣,父親這回并沒有辱罵或是摑掌,而是拍拍她的肩與她一起嘆氣。

  “奧拓,死了的意思,就是你再也見不到你的哥哥喬恩了。”父親揉搓著自己的臉,“我,我很抱歉。”

  母親離開餐桌抱住小奧拓,撫慰他,用手帕擦拭他眼角的淚水,“別擔心,媽媽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絕對不會。”

  人們都說兒時不記事,但是那時的這兩個場景在奧拓腦海中揮之不去。奧拓坐在椅子上,繼續看著手中的小玩具,母親當時發誓要保護好他,三年后卻感染重病不幸離世,自從母親去世后父親夜以繼日地喝酒消愁,最終在奧拓二十歲那年撒手人寰。愛情的力量讓父母走在一起,也是愛情的嫉妒讓父親無法忍受喬恩,只好撒氣在母親身上。

  奧拓知道自己的母親不是婊子也不是賤人,可他還是在自己哥哥面前侮辱了她。即便那時候奧拓還不知道自己的家事這么錯綜復雜,但是自己內心還是愧疚不已。他沒有注意到走進來的歐文·布朗克,直到歐文走到奧拓面前他才發現歐文。

  “大人。”歐文擔心地看著奧拓,“您又…”

  奧拓揮揮斷歐文,“歐文,我說過我們周圍沒有外人時你不必稱呼我‘大人’,就像以前那樣你叫我奧拓,我叫你歐文。”

  “好的,大…奧拓。”

  就算是奧拓允許歐文叫他的名字,但他們兩個人已經不能像兒時那樣平起平坐了,他是圣國九大公爵之一,而歐文只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人。一層名為階級的厚障壁將他們二人分開,讓他們成為兩個世界的人。

  “怎么了,歐文,什么事情發生了?”奧拓從椅子上站起來,并非表示急切而是想要跟歐文處于相對平等。

  歐文退下臺階說:“市長大人布林·法蘭福與他的女兒凱蘭·法蘭福想要拜謁你。”

  “讓他們進來。”

  “是。”歐文轉身離開,留下奧拓一人在房間中。

  “歐文,究竟是在什么時候讓你變得對我如此恭謹了。”奧拓低頭看向被還殘留歐文腳印的地毯。

  “喂,是誰讓你踩壞我家地毯的。”剛剛學會貴族禮儀的奧拓裝出貴族的樣子呵斥那個比他高出一頭的健碩男孩。

  “地毯本來就是用來踩的,你看你的身后,不也留下腳印了。”男孩并沒有注意身份差距,直截了當地反擊奧拓。

  自從哥哥離世后,家里的仆人只會對他畢恭畢敬,就是那些仆人的孩子也會在他面前俯首稱臣,但是這個男孩不一樣。奧拓立刻對他產生了興趣詢問,“你是誰?為什么要來我家?”

  “我的名字歐文·布朗克,我的父親可是個商人,現在他應該正在和你父親商議一些問題。”歐文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正在朝奧拓的父親借錢經商,而抵押物就是歐文。

  “什么是商人?”

  “你真笨,就是把物變成錢的人,就叫商人。”歐文驕傲地說。

  “哦,也就是說你是從外面來的人?”奧拓眼睛閃閃發光,“我叫奧拓·馮·卡蘭,你可以給我講講外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嗎?”

  他拍拍胸脯說:“沒問題,我曾經跟父親躺在…”

  奧拓津津有味地聽著歐文說的故事,或是真實或是杜撰,這讓奧拓對外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從那時起奧拓對歐文產生一種哥哥般的依賴感。在歐文站起身模仿士兵的丑態時,他的父親與奧拓的父親走了進來,奧拓的父親走在前面,而他的父親彎腰走在后面。

  “爸爸。”歐文撲向自己的父親。

  父親摸著歐文的頭說:“我要出去冒險了,你暫且待在卡蘭公爵的家中,你要大人們好好相處啊。”

  “我會的,爸爸。”

  歐文父親朝卡蘭公爵點點頭,隨后甩身離開。

  正當公爵要讓歐文與下人同寢時,奧拓制止了父親,他強烈要求歐文要跟自己待遇一樣。起初公爵因為階級差異還不同意,但當奧拓談起自己哥哥后公爵的心軟了,于是要求周圍的仆人像對待奧拓般那樣對待歐文。

  隨著年齡增長,歐文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被父親舍棄的孩子,不配與奧拓享受同種待遇。并且有一天他無意間從老仆人口中得知奧拓有一個叫做喬恩的哥哥,喬恩沒有死,只是被送走了,但奧拓并不知道此事。這讓歐文開始懷疑他與奧拓并不是友誼,而是一種單方面的依賴,一天他跟奧拓學習完課程后,主動向公爵提出與下人同寢。但在奧拓的強烈反對下,公爵折中決定讓奧拓離開堡壘,住在為他準備好的住所,自力更生。

  當奧拓繼承公爵遺產成為新公爵后,他在一家鐵匠鋪找到打鐵的歐文,破格讓他成為自己的助理。

  他希望歐文能夠像兒時那樣給自己講述他的冒險,但歐文只是搖搖頭說,“都是一些無聊瑣事,不值一提。”

  直到現在,歐文的父親還是沒回到卡蘭城。

  門又開了。

  布林與他的女兒凱蘭走了進來,布林彎腰作禮,凱蘭隨之含胸作禮。奧拓走上前跟布林握手,隨后給凱蘭一個大大的擁抱。

  “卡蘭大人,我本不想空手而來,但我為您特意定制的寶劍,卻因工匠的疏忽導致今天去取貨時他們還沒有完成。”

  “沒關系的,一件物而已。岳父能把您的女兒托付給我,那便是最好的禮物了。”

  “感謝大人能夠原諒我。”布林從懷中拿出一卷羊皮紙,“公爵大人,我這次來,一是想要把女兒委托給你,讓她住在你這里,你知道我之前的出身是什么,她跟著我太危險了。二是為了這羊皮紙上的信息,我已經為您統計好近些年財政收入,也許我們應該商議一下卡蘭城接下來的發展。”

  奧拓牽起凱蘭的手,帶她來到管家面前,讓管家安排好她與他的房間。奧拓回到房間,布林緊緊抓住奧拓的手,感激地說:“公爵大人,我的前半生并沒有給我的女兒幸福,因此成為市長時我還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我想要補救錯誤,但為時已晚。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既然你們兩情相悅,那我絕對會支持你們的婚事。我知道我女兒的經歷,想必你也肯定知道,我不奢求你對她是否忠貞,但我希望你能讓她名正言順就好。”

  奧拓扶起布林真摯地說:“我不會隨便拋棄我的愛人,卡蘭家族的血統不會讓我這樣做,等我和凱蘭結婚后,你們就搬遷到我特意為你們騰出來的房屋。那么岳父,讓我們談談你的羊皮紙吧,婚事固然重要,但我們首要問題還是要解決卡蘭的淤泥。”

  凱蘭穿著輕薄的睡衣,睡衣透明到可以看見她玲瓏豐滿的胴體。她坐在妝鏡前將自己的頭發梳得更加柔順,又拿起香水往身上噴一噴。處理完公事的奧拓推門而進,二話不說抱住正在梳妝打扮的凱蘭,把她摁到在床上。

  “凱蘭,我…”

  凱蘭用嘴抵住奧拓的嘴,離開前還輕咬了奧拓的下嘴唇,“來吧,就像第一次與我相見那樣。”

  奧拓不再說話,他不知是凱蘭身上散發的香氣迷住了他,還是內心中燃起的火焰。

  “不用嗎?”

  凱蘭的腿纏住奧拓的腰說:“今天是安全日,管他哪。”

  凱蘭在結束后疲憊地睡著了,奧拓捋順她的頭發,幸福地看著她的睡顏。

  奧拓心想,你的第一次見面是指那日你偽裝成貴族小姐與我見面,但我的與你的第一次見面還是那時。

  歐文的故事使我對這個大千世界充滿好奇,我抵御不住外界誘惑還是私自一人跑出堡壘,我先是在內城區玩了一大圈,隨后卻因好奇無意間來到外城區。我那時根本不知道外城區的危險,正在街上走路的我突然被從小巷中竄出來的人套上麻袋帶走。當時我恐懼地在袋子中哭泣不停,可能正因這哭聲才讓路過的游俠救下我的性命。

  裝著我的麻袋口被解開了,一個漂亮的姐姐出現在我的眼前。她有著精靈特點的耳朵,可她并不是精靈,她將垂下來的金發捋到耳后問,“你還好嗎?我叫凱蘭·法蘭福,別害怕,你獲救了。”

  我獲救了,簡單的一句話卻如天使降臨般美好。我抱住她盈盈細腰,把腦袋埋入那柔軟的胸脯中嚎啕大哭。她費力地安慰懷中的少年,終于在我安靜后把我領到內城區讓我自己回家。我當時記得很清楚,她的眼中充滿了對內城區的不舍與羨慕。

  她早就忘了那時救下的少年,但我不會忘記她。我知道她并非純種人類,還是妓院老鴇,知道因種族問題導致她的年齡與容貌的差異,也許當我兩鬢斑白,但她還只是長出一個皺紋。但這又算得上什么,卡蘭家的血統以浪漫起家,我愛她,這一個簡單但又分量足夠的理由對于我來說已經夠了。

  回到現實,奧拓輕吻一下正在睡夢中的凱蘭,轉過身也睡著了。

  沒過多久,凱蘭緩緩坐起,摸到椅子上奧拓的衣服,抓到一個簡單的木佩環。那是本來是她的物,只不過在當時救下那個孩子后,便把佩環給了他。

  滾燙淚水劃過凱蘭的臉,她拿舌尖嘗了一下。

  “什么嘛,你們都說淚水是咸味的,可為什么它卻這樣的甘甜。”

  凱蘭也低頭輕吻一下奧拓,蓋好被子,轉身抱緊他,重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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