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任家的下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九叔也不好耽擱,收拾了一下后便出了門。
不過,除了九叔和張楚之外,文才也被九叔給帶上了。
四目道長在昨日便啟程趕尸去了,秋生這會又呆在他姑媽家幫忙。
九叔雖然平常對這兩個徒弟很嚴厲,但實際上還是十分愛護的。
夕陽餐廳的外國茶,比起泰豐樓來說只貴不便宜,又是當下十分新奇潮流的玩意,九叔師徒三人之前還沒有嘗試過呢。
這次有這個機會,九叔自然是不會把文才獨自丟在義莊中的了。
不過,今日他們師徒二人的著裝堪稱一絕,應該是把壓箱底的衣服給掏了出來。
九叔穿著一件淺色的長衫,外面居然還套著個黃色的綢緞馬褂,再加上手里的那一桿煙斗,看上去就跟個鄉下的土財主似的。
文才就不必說了,花花綠綠的一身,騷包的就像是戲臺上唱大戲的將軍,恨不得在背后再差倆旗子。
唯有張楚,畢竟是現代人的意識,并不認為喝個咖啡有什么大不了的,穿了一件素色長衫,赤腳便出了門。
“哎,阿楚啊,我知道你練武消耗大,但也沒必要苦了自己啊。”
九叔看到后,不禁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文才在一旁附和道:“就是說呢,你和我師父一起去,穿成這個樣子,回頭丟了我師父的臉咋辦?”
熟料此話一出,張楚尚未回答,九叔面色已經沉了下來,對著文才厲聲呵斥道。
“混賬!任老爺請我和阿楚,是看重這一身衣服嗎?“
“師父,我......“文才依然有些拎不清,正要分辨,卻見自己師父眼鏡一瞪,立刻便縮了縮脖子,不再言語。
張楚苦笑了一聲,也不答話。
在他看來,這師徒兩人眼下的穿著打扮,還不如平常的打扮呢!
可現在關鍵問題是,九叔也好,文才也罷,對于自己此時的裝扮都十分的滿意,甚至覺得很好看。
畢竟這些衣服平時可都是舍不得穿的,也只有逢年過節,或者是去西洋餐廳這樣的正式場合才會上身的。
張楚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兩個世界帶來的差異與溝壑。
......
......
“九叔,早啊!“
“九叔,來點菜嗎?都是最新鮮的。“
“......“
一路走來,不斷有人打著招呼。
九叔也是笑著回應,時不時來上一句問候,看上去與周圍鄉親的關系無比和睦。
其中有一個光著上身正在賣魚的魚販子,似乎和文才特別的熟悉。
在九叔走過后,立刻便拉住了文才,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贊道。
“喲文才,今兒穿的這么好看,上哪兒去啊?“
文才早已將師父剛剛訓斥他的低落甩到了九霄云外,喜滋滋地說道。
“任老爺請我,還有我師父去喝外國茶!“
“哇,和外國茶啊!怪不得穿的這么好看呢!“魚販子一臉羨慕。
張楚無奈之下,只能自一旁走過,省的再被牽扯到關于衣服的問題中去。
文才搖了搖頭,故作謙虛了一下,但神態依然有些得意。
見到張楚走過了之后,立刻告辭道:“趙哥,那我們先走了啊。“
隨即一陣小跑,文才卻是已經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九叔。
“師父,要不我陪張兄弟去置辦件衣服和鞋子,我來出錢,怎么樣?“
九叔點了點頭,知道文才這是在變相的賠罪,想要彌補剛剛言語的過失。
張楚自然也知道文才是好心好意。
但他并不需要這些衣服啊!
之所以不穿鞋,是因為一旦動手,布鞋必然破損,再加上他外功大成,不懼寒暑,干醋便赤腳行路。
穿著一身單衣,也僅僅是因為方便而已。
至于外人的那些看法,張楚從來都沒有在乎過。
文才的好意他心領了,張楚正要拒絕時,卻被九叔給攔住了。
“我拿你當子侄,給你買身衣裳是應該的事情,不要客氣。“
“文才,這是一枚大洋,回頭喝完茶陪阿楚去買身衣服。“
九叔說著話的時候,順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大洋,遞給了文才。
張楚見狀無可奈何,只能順了九叔的好意。
.........
走了約莫大半個小時,任家帶路的下人停下了腳步。
卻是任老爺定的西洋餐廳,已經到了。
由于九叔以及文才都沒有吃過西餐,進過西洋餐廳,不免有些局促。
張楚見此,干脆便走在了前頭,免得九叔出洋相。
推開門后,充滿異國情調的華麗裝飾立刻映入了眾人的眼簾之中。
安靜的氣氛,鋪滿白布的餐桌,穿著氣派的服務員,還有那些使用刀叉的進餐方式,都和鎮上的中餐館截然不同。
在餐桌的不遠處,還有人在演奏著音樂,充滿了奢靡之風。
本來就有些局促不安的文才,顯得更加忐忑。
反倒是九叔,表面上一切如常,只是稍稍有些散亂的步伐頻率,表明了他此時的心情并不是古井無波。
張楚走在前頭笑了笑,他的五感遠超常人,自然是察覺到了九叔的狀態,不過他并沒有點破。
九叔咳嗽了一聲,估計也是發現了自己應該是有些緊張了。
但是又不想讓人看出來,于是看向了文才,斥道。
“畏畏縮縮的,像什么樣子?大氣一點!“
“哦,師父!“文才連忙點頭應道。
就在這時,一名服務員走了過來,恭敬問向了張楚。
“請問三位有預約嗎?如果沒有的話,可能需要稍微等待一會呢。“
張楚尚未回答,剛剛被九叔訓斥“不夠大氣“的文才立刻站了出來。
以一副睥睨四野、頤指氣使,十分蠻橫霸道的姿態,大聲喊道:“怎么,任發請我們卻沒有定位置嗎?!“
聲音很大,安靜的咖啡廳一樓里,不少人都被驚動,紛紛投來異樣的眼神。
服務員更是一驚,連忙說道:“原來是任老爺的客人,快這邊請......“
九叔一張臉已經黑了透底,狠狠瞪了一眼文才。
“說話這么大聲干什么,你當誰是聾子呢?“
文才一臉懵逼,心里甚至有點委屈,覺得自家師父的路數他有點摸不透了。
師父,不是你剛剛讓我別畏畏縮縮、大氣一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