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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登門

  悲哀是因楚為盛而感。

  至于楚登朋,陳功不予置評。

  楚登朋寄名仿制亡父作品賺錢,雖然不怎么地道,但也情有可原。

  這年頭,為了金錢誰不是各顯神通,奇葩迭出?

  有人可以倚仗活著的爸爸風生水起,甚至囂張跋扈,那人家過得不順,把去世的爸爸拉出來站臺也不能說為過吧。

  至于購買者,你說能買得起幾萬十幾萬紫砂器的主,他就真不明白?

  不過是故作糊涂,心存僥幸寄托升值,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

  陸經理這次親自前來宜興,主要目的是為了征集楚登朋手里的兩件楚為盛真品。

  這兩件真品早已被楚登朋擺在明面上,圈內都知道,很多收藏大家也一直有關注。

  至于楚登朋還有沒有藏著沒拿出來的,那誰也說不準,只有他本人最清楚了。

  之前古吳拍賣行派來這邊的工作人員,已經得到楚登朋的口頭承諾,愿意把這兩件真品送拍。

  不想,昨天楚登朋突然提了個匪夷所思的要求:

  古吳如果要想得到那兩件真品的拍賣委托,就必須加上其他兩件明顯是寄名的紫砂器,且真品和寄名品要一對一捆綁拍賣。

  楚登朋還預設了保留價,當拍賣時的最高出價低于保留價時,拍品自動流拍。

  最令人為難的是,他設定的保留價明顯是把寄名品當做真品對待了。

  這讓古吳拍賣行怎么拍?

  按這個保留價,圈內行家肯定不會拍,除非忽悠圈外人士入場,那才有可能達成這個價格。

  而且一旦古吳拍賣行按照楚登朋的要求上拍,無論最后有沒有拍賣成功,其實已經等同于隱性地給這兩件寄名品做了真品的背書。

  古吳當然不愿意這么做!

  拍賣圈的水很深,按照慣例,拍賣行雖然會在上拍前鑒定拍品并公布自己的鑒定意見,但也會做免責聲明,不承諾自己會對拍品的真假擔負法律責任。

  不過,很多大拍賣行還是會為了名譽考慮,盡量不拍賣存疑的拍品,即使萬不得已拍賣,也會盡到提醒的義務。

  古吳就自認為是追求名譽的大拍賣行。

  陸經理這次過來,就是想勸說楚登朋放棄不合理的要求,只拿那兩件楚為盛真品上拍。

  楚登朋的工作室在陶瓷大世界,這是一個同樣聚集了很多小工作室的市場,檔次比紫砂一廠略低些,位于丁蜀鎮西部。

  停好車,陳功跟著兩人走進市場,很快來到一處水口不算太好的工作室門前。

  這家工作室位置偏僻,門面也不大,氣勢卻不小。

  大門左右兩側墻體上各鑲嵌著一塊黑色大理石長條板,上面燙著鎏金大字,顯然是一副對聯:

  惟楚有材在陽羨,于斯為盛看我壺!

  這副對聯就一個意思:我宜興楚為盛最有才,我制的紫砂壺最牛逼!

  門楣上同樣鑲嵌有燙著鎏金字的黑色大理石條板,上書:楚狂紫砂工作室。

  狂草寫就的楚狂兩字很大,特別是狂字,張牙舞爪,活龍活現,真的很狂。

  “這個楚為盛啊,抄了岳麓書院的門聯還不算,又添了這么狂妄的字上去,不愧是楚狂!”魏如海搖搖頭,解釋了一番。

  陳功這才知道,除了紫砂工作室這幾個字是后加的外,其他字都是楚為盛的真跡,這副對聯早年就掛在他工坊門口。

  “不愧是楚狂!”他也不得不贊了一句。

  三人走到門口,迎面就是一張原木大茶海,旁邊擺著若干充當凳子的樹段。

  茶海后是一張原木大書案,其后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胖子,正埋首研究著手上的一把紫砂壺坯。

  六月的天,即使頭頂上方有吊扇呼啦啦轉動著,室內還是異常悶熱,他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抹著臉,頭也不抬喊道:“家里的,我汗止不住了,把空調打開!”

  “你就知道涼快,空調不用電的?”隨著這句數落,他身后的博古架后,轉出來一個六十出頭的老婦人,眉眼尖刻,臉擰巴著。

  “哎呀,有客人來了,請進來坐!”見門口三人,老婦眉飛色舞,一邊招呼一邊拍拍書案,“老楚,你別死坐著,招呼客人啊!”

  老胖子楚登朋抬起頭來,看了三人一眼,微微點點頭,淡淡說:“陸經理,魏館長也來了啊,你們先坐,我把手上活收拾收拾就過來。”

  “楚師傅你先忙,我們坐著等會就好。”陸經理笑呵呵答道,拉著臉色不虞的魏如海過去在茶海邊坐下,陳功也跟過去坐下。

  “天熱,我去拿空調板!”老婦踢踏著拖鞋往博古架后跑,很快拿著遙控器回來啟動了角落里那臺立式空調,又跑去門口放下門簾,然后又跑了進去。

  幾分鐘后,她端著一個木托盤出來放在茶海上,托盤里擱著一個紫砂壺和四只紫砂杯。

  “剛泡的明前碧螺春,你們自己倒啊!”

  說完,自顧自在茶海對面坐下了,胳膊肘支在茶海上,手撐著下巴,笑瞇瞇地看著三人。

  那目光,令陳功想起了動畫片里看著金幣的惡龍,心里不由得一寒,趕緊出手倒了三杯茶,自己先拿起一杯喝了口,準備壓壓驚。

  茶水剛入嘴,他就差點噴出來。

  大媽,你說這是明前碧螺春?

  我這半個東吳人一喝就明白,這就是炒青好不,還是二道茬的!

  要命的是泡茶的還是溫吞水,這茶的味道是要多難喝有多難喝,還真不如喝自來水!

  苦著臉咽下這口茶,陳功放下杯子,再也不碰。

  旁邊的陸經理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翹起,手壓根就沒動過。

  四人圍著茶海坐著,老婦眼神灼熱,不停地打量這個,打量那個,陸經理三人只能裝著不知,把目光投到書案上。

  楚登朋似乎研究得差不多了,打開抽屜拿出兩個印章,分別往手里那把壺的壺身和壺底敲了戳。

  整個過程他的表情格外肅穆,動作緩慢穩重,就像高官在一份重要文件上蓋章一般。

  陸經理和魏如海對視一眼,又看看陳功。

  陳功頓時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寄名敲章呢,沒想到一來就親眼目睹到這一幕。

  敲好印戳,楚登朋又琢磨了幾眼,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把印章收進抽屜鎖上,喊道:“高明,這把壺好了,放后面爐子里去吧。”

  “好的,爸。”博古架后,轉出來一個四十出頭的胖子,也是滿頭大汗,伸手接過紫砂壺,轉身又進去了。

  “高明?他爹可是姓楚欸,高…”陳功若有所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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