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陳炬便將還帶著枷鎖的猛骨孛羅帶來了。
猛骨孛羅進來跪下,朗聲說道:“罪奴猛骨孛羅叩見大明皇帝陛下!多謝大明皇帝陛下賜見!”
話說得還蠻動聽的,而且稱呼自己為“罪奴”,位置擺得很低。
朱翊镠微微頷首,緩緩言道:“倒不必稱呼自己為罪奴,朕從未將你們當作奴隸看,但你的確是罪人一個。”
“我認。”
“哈達部是不是斷送你手上?”
“請恕罪人猛骨孛羅直言,哈達部遭此大劫,我當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李成梁總兵亦有。”
“放肆,李總兵是奉旨前往各部,你這么說,朕也有責任了?”
“罪人不敢。”
“倘若不是你反抗,哈達部能有事兒嗎?朕一向崇尚和平,且在不同場合多次重申,只要你們配合便相安無事,可你是怎么做的?”
猛骨孛羅不敢吭聲,但心想如果不是李成梁殘忍,又或不是皇上執意強制各部入籍大明,也不會遭此大劫,不能將責任全推到他一人頭上吧?
但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此刻他被俘虜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你不做聲,就是認了?”朱翊镠道。
“我是大罪人,我認。”猛骨孛羅答。
“認了就好。”朱翊镠接著道,“朕要殺你,聽說你不服,想戴罪立功?”
“是。”
“那朕派你去科爾沁部,打入他們內部,充當我大明的臥底、密諜。”
“派我一個人去嗎?”
“當然,這里其他人又不清楚科爾沁部,你不是號稱很清楚嗎?”
“可我被抓來遼陽服罪,若突然去了科爾沁部,讓他們如何相信我?”
“這個我不管,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兒了。去那邊之后,必須定時向朕匯報有關科爾沁部的情況。”
猛骨孛羅思緒飛馳,原本他是想充當向導去攻擊科爾沁部。
結果讓他去當臥底密諜,而且若科爾沁部知道他被抓來遼陽了,去那邊如何取得他們的信任?
這是個大難題。
可此刻皇帝已經開口,他斷不能拒絕,這是他存活下來的機會。
若是拒絕,恐怕真要被殺頭了。先得保命才是當前第一要務。
“怎么又不說話了?”朱翊镠沉聲道。
“我在想如何混入科爾沁部。”
“去的途中再想吧,這會兒好好聽朕吩咐。”朱翊镠威嚴赫赫地道,“你給朕聽好了,原本是要砍你的腦袋兒,既然你想戴罪立功,那朕便給你這個機會,但你得知道珍惜才行。”
“皇帝陛下放心,我一定好好珍惜。”
“你一個人去,家人留在遼陽,至于用什么方法取得科爾沁部的信任,那是你自己的事兒,倘若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要怪別人,明白嗎?”
“明白。”
“這幾天你需要專人給你培訓,學習朕宣揚的民族政策與宗旨,以及你去科爾沁部到底需要做什么。”
“好!”
“你還有什么話要說?或是有什么想法,這會兒盡管說出來。”
“罪人還有機會成為大明人嗎?”
“你此刻便是。”
“多謝皇帝陛下!”猛骨孛羅大喜。
“但你此刻仍是戴罪之身。”
“明白。”
“好好表現,爭取立功,屆時朕會酌情減輕你的罪行。”
“遵旨。”
“去吧。”朱翊镠一抬手,陳炬忙派人將猛骨孛羅押走了。
“接下來幾天,由你給猛骨孛羅培訓吧。”朱翊镠吩咐陳炬。
“奴婢遵旨,不過萬歲爺,這個猛骨孛羅能堪大任嗎?”陳炬擔憂地道。
“其實,這不是朕最在意的。”朱翊镠喃喃地道,“與陳公公不妨說心里話,這次李總兵著實偏激了一些,你知道這不是朕的本意。個別部落有反抗之心,也在情理之中,朕沒想殺他們,包括猛骨孛羅在內。”
“萬歲爺,這一點奴婢看出來了。”
“雖然朕自問是為他們好,但在某種程度上,對他們也是一種干預。他們有想法,在朕的容許范圍之內,就像努爾哈赤一樣,甚至朕還可以不計前嫌重用他。讓他們短期內看到朕的政策好,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奴婢明白萬歲爺的一片苦心。”
“所以朕原本就沒想殺猛骨孛羅,是他自己提出來戴罪立功,說熟悉蒙古科爾沁部,那就順坡就驢讓他去吧。至于能達到什么效果,朕并不關心。”
“哦,原來如此!”
“但此人既然能篡位成功,想必也有幾分本領,雖然朕不抱多大希望,但也絕不允許他為科爾沁部賣命,到頭來還是要反明,所以朕才決定將他家人留在遼陽以約束他。”
“好,奴婢稍后便派人將他家人接來遼陽。”陳炬心領神會地道。
“嗯,但該培訓指導的內容,你還是不要落下,萬一他對咱派上用場了呢?”
“奴婢遵旨。”
“這個消息最好不要泄露出去。”朱翊镠又不忘交代一句。
“萬歲爺的意思是,讓大家還以為猛骨孛羅是大罪人被關在監牢里嗎?”陳炬的反應很快。
“正是,這樣對他應該更為有利。”
“奴婢明白。”
“接下來,女真族這邊的工作應該水到渠成了,更難的恐怕是對付蒙古族各部呀!”朱翊镠忽然感慨地道。
其實,歷史上更難對付的是以努爾哈赤為首的女真族,但朱翊镠沒有給努爾哈赤崛起并強大的機會。
況且,這時候的女真族各部,的確還沒有一個可以叫板大明的實力。
要知道,努爾哈赤與他幾個兒子艱苦奮斗三十多年后才統一女真,也是逐步才有了實力與大明對抗。
但其實,如果大明沒有遭遇農民軍的打擊,大清能否入關依然不好說。
當然,這也都只是假設。
“萬歲爺,奴婢倒是覺得吧,李總兵這一招兒也可以用來對付蒙古各部。”陳炬小心翼翼地說道,“欲成大事,總得要有人犧牲的嘛。”
“還是盡量避免吧。”朱翊镠道。
“對于那些頑固不化的分子,不給他們予以痛擊,他們根本不長記性。”陳炬道,“就像猛骨孛羅,如果不是四路大軍同時壓進哈達城,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這么老實呢。”
“師祖,額亦都與費英東求見。”朱八戒忽然進來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