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幾個親信的人座談商議之后,朱翊镠才正式召集所有人。
當然,也是他認為該召集的人。
除了陳炬、戚繼光、李成梁、王象乾、李如松幾個人。
還邀請了朱八戒、張懋修、努爾哈赤、尼堪外蘭、哱承恩。
同時,常年跟隨李成梁身邊的那幾名大將,像李平胡、李寧、李興、秦得倚等,也一并邀請參加。
這會議級別夠高的了。
朱翊镠提前吩咐人擺好座椅,除了朱八戒與陳炬兩個站在他的身后,他讓其余人全都坐下。
座椅的擺設當然有講究,畢竟人的身份地位不一樣。
朱翊镠坐主座,下首左手邊是戚繼光,右手邊是李成梁。
戚繼光下首邊是王象乾,李成梁下首邊是李如松。
再接著便是李成梁手下幾名大將。
最后的四個位置,努爾哈赤與張懋修他們兩個人居左,而尼堪外蘭與哱承恩他們兩個人居右。
門口處還有四名近侍值守,內外各站立兩名,其中一個是徐文穎,不讓她湊熱鬧非得要來。
盡管看起來很隆重的一次會議,召集人又是朱翊镠這個大明皇帝,但其實談不上緊張。
畢竟除了努爾哈赤與尼堪外蘭、哱承恩與努爾哈赤之間有矛盾外,其他人并沒有過節。
朱翊镠掃視一圈兒后開始了。
“今天將大家召來,是有幾個決定需要宣布與重申。”
“第一,讓努爾哈赤統一建州女真各部是朕的主意,當然希望和平統一,但過程中難免會有不順,朕在此承諾,會幫助努爾哈赤。”
“不過在諸位面前,朕坦白地說,多年來大明對邊境各民族,不是羈縻便是分化的政策方針,恨不得他們實力越弱越好,這樣便無邊患之苦。可朕為何反其道而行之,誓要幫助努爾哈赤統一建州乃至所有女真呢?”
稍頓了頓,朱翊镠將目光投向努爾哈赤:“來,努爾哈赤你說。”
“徒兒忠于師父忠于大明,統一女真各部有利于統治,徒兒保證絕不會侵犯天朝邊境,也就沒有邊患之苦了。”努爾哈赤擲地有聲地回道。
末了,還刻意補充一句:“請師父相信徒兒有這個信心。”
“師父當然相信你,但并非所有女真部落首領都愿意奉你為主,就像尼堪外蘭,誓要與你決一雌雄,難道只要不服你,你便要一個個將他們滅了嗎?”
在努爾哈赤面前,朱翊镠暫時尚未言明要將全部女真族納入大明。
這有他的考慮。
畢竟不知努爾哈赤怎么想,萬一他壓根兒沒有這個念頭或是反感,過早提出來甚是不妥,容易激化矛盾。
即便努爾哈赤當時不表現出來,心里頭肯定也有想法。
努爾哈赤稍一沉吟,回道:“如果誓要統一,有不服者當然要殺。”
“殘殺同袍,終究不是一件好事。朕想幫你統一,其宗旨是想杜絕戰爭,不希望大明與各民族連年有戰。”
“…”努爾哈赤沉吟不語。
“所以朕要接著說第二件事。”朱翊镠將目光從努爾哈赤移到尼堪外蘭,“鑒于像尼堪外蘭這樣的首領,既不想屈從于努爾哈赤的統治,與大明的關系又十分要好,朕已征得尼堪外蘭的同意,讓他加入大明,成為大明一份子,擁有大明身份證,為大明效力。”
尼堪外蘭臉上掛著兩分淺淺的、得意的笑意。
哱承恩不悲不喜。
努爾哈赤表情有點凝重,但看不出來到底是悲是喜。
朱翊镠接著說道:“尼堪外蘭入籍大明后,朕委任他為游擊將軍,鎮守寬甸城,負責寬甸六堡的安全。”
尼堪外蘭的表情依舊。
哱承恩也一樣,興許此時還沒有理解他與尼堪外蘭有何不同。
而努爾哈赤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他還想拿尼堪外蘭建功樹威呢,同時還想著尼堪外蘭的行為對日后他統一女真有多大的負面影響。
朱翊镠鑒貌辨色,但也沒有立即追問努爾哈赤,徑自說道:
“所以朕鄭重宣布,從今往后,尼堪外蘭就是大明人。盡管是女真族人,但大明不會歧視,也不會壓迫,一定平等相待,我們漢人有什么,尼堪外蘭就有什么,這是朕的承諾。”
“努爾哈赤。”朱翊镠接著喊了一聲。
“師父。”
“所以從今天起,你與尼堪外蘭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你繼續你的統一女真各部行動,尼堪外蘭來大明為官,他不會阻礙你,你也不要為難他,若有人愿意跟隨他鎮守寬甸,你不能阻止,也不能嫉恨,明白嗎?”
“徒兒明白。”努爾哈赤思緒飛馳,但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尼堪外蘭。”朱翊镠又喊一聲。
“臣在。”
“以后你就是大明的將士,不可利用職權刁難甚至陷害努爾哈赤。”
“臣明白。”
“朕再重申一遍,你倆之間的恩怨就在今天,一筆勾銷,來,握手言和。”
努爾哈赤:“…”
尼堪外蘭:“…”
兩人表情都是一滯,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后,又將頭扭過去。
差別只在于,努爾哈赤目光中夾含恨意與不甘,而尼堪外蘭對視之后淺淺一笑,那是勝利者的笑容。
“握手言和。”朱翊镠一字一頓,又重說了一遍。
他們兩個剛好正對著。
尼堪外蘭率先站起來,努爾哈赤有點不大情愿地站起來。
尼堪外蘭上前兩步,伸手。
努爾哈赤看了朱翊镠一眼,被迫似的上前兩步,也伸手過去。
兩人握手。
尼堪外蘭道:“努力,祝你早日完成統一大業,我不與你爭了。”
努爾哈赤什么都沒說,將手抽了出來,默默地重新坐下來。
朱翊镠這才問努爾哈赤:“怎么?你看起來好像不怎么高興呢。”
努爾哈赤回道:“師父,徒兒也不是不高興,而是在想一個問題。”
“說,什么問題?”
“倘若徒兒在統一女真的過程中,所有與徒兒對抗的部落,師父都要采取這樣的政策方針嗎?”
“視情況而定,前提是他們愿意,師父不會逼迫任何人。”
“哦,徒兒明白了。”
努爾哈赤這會兒沒有主動說加入大明,朱翊镠也沒有任何引導。
不過從中還是能看出努爾哈赤的絲絲心態,在他心目中,“效忠”大明與“加入”大明,應該是不一樣的。
但朱翊镠暫時還不想糾結這個。
“既然都明白了,那這件事兒就到此為止,朕接著說第三件事兒,哱承恩。”
“臣在。”哱承恩忙答應一聲。
“朕知道你痛恨努爾哈赤,可他是朕的徒弟,按理說朕要命令你回寧夏,可你心中不服,朕便答應給你找努爾哈赤報仇的機會,但你切記,這是你與努爾哈赤之間的私人恩怨,萬萬不可挑動無謂的戰爭,否則朕絕不輕饒。”
“師父,既然這樣,那讓徒兒與哱承恩來一次公平的對決吧?”
“如何對決?”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徒兒與他比武一決勝負,倘若徒兒勝了,師父讓他立即回寧夏;倘若徒兒敗了,徒兒還要統一女真大業,命當然是不能給他,那徒兒給他賠禮。”
“哱承恩,你意下如何?”朱翊镠問。
“臣自認不是他對手。”不料哱承恩很有自知之明地道,“所以這樣一場比試對臣來說毫無意義可言。”
“那你想怎樣?”努爾哈赤怒問,“原本你父親之死就與我沒有多大聯系,難道還要我將人頭送給你?答應與你比武輸了還賠禮已經仁至義盡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豈能一句賠禮就能過去?”哱承恩不答應。
“那你只管沖著我來。”努爾哈赤拍著胸膛,惱怒地道。
他更關心剛才尼堪外蘭加入大明的事兒,對哱承恩壓根不感興趣,所以見哱承恩不依不饒,情緒不免上來了。
“來就來,你等著。”哱承恩也是個倔強脾氣,不然不會趕來這里。
“我等你,有本事,盡管來。”努爾哈赤底氣十足。從前他就不怕哱承恩,現在沒有尼堪外蘭聯手,他更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