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幅畫作已經全部按計劃完成。
申用嘉在最后所剩的五天時間里,中途休息了大半天時間,還抽時間見了他娘與申府大管家一面。
畫作剛剛已經交給王安了。
奉皇上之命,王安需先拿進宮里。
雖然畫作不需要裝裱,但也得全部提前卡在畫架展板之上。
當然,還要提前接受皇上的檢查。
萬一被朱翊镠認為哪張不合格,還需要他臨時補齊。
王安將畫作取走之后,申用嘉便開始呼呼大睡了。
明日需得一個好精神,屆時還要現場給人作畫呢。
除了朱翊镠,司禮監一幫大珰,是最先見過申用嘉畫作的人。
是他們將畫作一一展開,然后小心翼翼提前卡在畫架展板之上。
他們對申用嘉的畫無不嘖嘖稱嘆。
這中間或許有朱翊镠推崇之故,但確實無不佩服申用嘉的畫作水平,尤其喜歡他畫中的女子。
那女子個個栩栩如生,只不知道人物原型都來自哪里。
申時行與夫人一晚上沒怎么睡,就等著天亮進宮看兒子的畫展。
本來夫人是沒資格進宮觀看的,但接到朱翊镠的口諭,特許夫人可以。
夫人高興得怎么也睡不著。
申時行也一樣,屆時白天,外廷官員還得以他為首,領隊參觀呢。
他擔心兒子的畫作內容,夫人去看過了,表示沒有見不得人。
想想其實也是純屬杞人憂天,皇上要成千上萬的人來參觀,又怎么可能讓兒子見不得人的畫作面世?
夫人已經見過,說兒子畫中的女子都穿好了衣服。
次日一大早,大內紫禁城的東長街住就已經熱鬧非凡起來。
這是皇上組織的一次畫展,而且作者又是首輔家的公子。
大內有誰不來捧場?
頭一日,朱翊镠親自領著陳炬、黃鋒、王安幾個大珰,到現場視察。
畫展現場尚未開放。
但申用嘉已經進去準備了。
畢竟一會兒還要現場給人作畫呢。
朱翊镠也起了個早床,本就投宿坤寧宮,與李太后、李之懌共進早膳后便去翊坤宮請陳太后與鄭妙謹。
準備一起去東長街看畫展。
兩宮太后、皇后、淑嬪她們這陣子本來就閑,這種事兒自然不會錯過,反正一個個都很感興趣。
他們將是第一批進去參觀的人。
依朱翊镠之意,當然不是同時進去參觀,需分批次。
徐文穎也來了,挽著李之懌,不過這種場合她老實得很。
雖然也會時不時地用余光偷看朱翊镠,但一句話不敢說。
東長街四下里布滿宮廷侍衛。
朱翊镠一行人由陳炬引領著,畫展現場由黃鋒負責安排,而畫展入口處則由王安把手接待。
見朱翊镠一行人到了,王安忙屁顛屁顛地迎上去問好。
“可以進去了嗎?”朱翊镠問。
“可以。”王安躬身答道。
“申用嘉在里頭也已經準備好了?”
“回萬歲爺,申公子已進去多時,想必都已經準備好了。”
朱翊镠這才扭頭對兩宮太后道:“母后、娘,我們進去吧。”
兩宮太后點了點頭。
王安便轉身跨前一步,扯著嗓子大喊一聲:“萬歲爺駕到——”
然后領著一眾人進去了。
剛一進去,見黃鋒領著一大隊早已列隊好的內侍們跪了下來。
“這是干什么?”朱翊镠問。
“奴婢們恭迎萬歲爺、皇后娘娘、兩宮太后娘娘、淑嬪娘娘呢。”黃鋒一臉的諂笑,忙躬身解釋道。
“忒多禮。”朱翊镠一擺手,“今兒個咱主要是來參觀畫作,其次是來找樂子解悶兒的,若都這樣死板,非得分出個尊卑,興趣則少了些,傳話下去,今日都不必拘謹。”
“奴婢遵旨。”黃鋒答應一聲,便立刻領著一群內侍散開,走到各自應該負責的領域中去了。
因為這次畫展分為幾大區域,有畫展區,有作畫區,有拍賣區,還有臨時休息室,每個區域都有內侍負責。
首先當然進入畫展區了。
雖然都是女子人物畫像,但也細分為幾個小的區域,有全景式人物構圖形式,有半景式人物構圖形式,還有陪襯式人物構圖形式。
當然這分類法是朱翊镠定的,申用嘉還不知道這些。
“進去可以隨便參觀哈,不必非得跟在朕身后。”
盡管朱翊镠參觀前特意申明,但完全沒有效果,因為有他在,沒有人敢沖到他前面去。
朱翊镠只好領著一幅一幅參觀。
剛看到第一幅全景式人物畫作,便引來一陣嘖嘖稱嘆聲。
最先開口的是李太后:“镠兒,申用嘉這手法還真有造詣,只用一種顏色便能畫出如此細膩逼真的畫來。”
朱翊镠得意一笑:“娘,那當然,否則怎能讓孩兒花心思為他宣傳?”
“他是什么畫的?”
“黑炭筆。”
“為什么只用一種顏色呢?”
“娘,這叫素描的手法,就是利用明暗深淺以及留白來構圖。”
“哦,畫得真好!他畫了幾年?”
“十年。”朱翊镠回道,繼而又刻意補充,“而且是偷偷摸摸畫了十年。”
“就是為了這個,他尚未娶親?”
“是的,娘。”朱翊镠道,“其實他承受的壓力遠不止這個。”
“果然所有看似悄然而至的輝煌,都是沉下心來耐得住寂寞,然后一點一滴慢慢熬,踏實積累出來的結果啊!”李太后不由得感慨道。
“是啊,所有杰作都是熬出來的。”陳太后跟著也感慨道。
“這或許就是`伏久者,飛必高`。”朱翊镠道,“一切需要時間沉淀的美好,都值得我們耐著性子等待。”
“既然申用嘉是偷偷摸摸地畫,那镠兒又是如何發現的呢?”李太后一邊繼續欣賞一邊好奇地問道。
朱翊镠回道:“他相信孩兒,主動將畫作拿給孩兒看。”
“可如此好看的畫,他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畫呢?”李太后又問。
“嗯,可能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畫的都是女子吧?”朱翊镠只能這樣解釋,總不能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其實申用嘉喜歡畫的,是不穿衣服的女子吧…
只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如果事先知道,然后仔細觀察,還是能夠發現一些痕跡,許多畫作上的女子與衣服是分離的,并非一個和諧的整體。
而且各種各樣衣服的筆墨,看起來也比人物要新一些。
相信申時行與他夫人來了,肯定就能看出來。
不過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申用嘉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自己,他的畫作水平其實很高。
而且很具觀賞性。
尤其是畫中栩栩如生國色天香般的女子,不知驚嘆多少人!
“申公子這些女子人物原型都是從何而來?”李之懌好奇地問。
“絕大部分都是想象而來的。”朱翊镠回道,“反正他自己是這么說的,但我想應該也不全是吧。”
“哦,怎么說?”
“因為外界都說他平常就喜歡逛街和釣魚,我想逛街時他應該很喜歡偷看美女,而釣魚時多半是在想怎么構圖,然后晚上回家便畫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原來是這樣。”李之懌喃喃地道,繼而扭頭笑對徐文穎打趣著說道,“穎兒妹妹,看了申公子這些杰作,你有沒有后悔呀?”
“我后悔什么?”
“后悔說`此生陛下不嫁`呀?”李之懌這么問,也是有心,就是想徐文穎當著朱翊镠、兩宮太后以及鄭妙謹的面,表明自己堅定的態度。
因為在此之前李之懌便問過類似的問題,所以徐文穎像是猜透了李之懌的心,笑道:
“看,皇后娘娘又來取笑,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我才不后悔呢,申公子的畫作水平再高,若沒有陛下,也是廢品一堆。”
李之懌要的就是這樣的回答,沖徐文穎會心一笑。
鄭妙謹也笑了笑。
而兩宮太后看了看朱翊镠一眼,沒有作聲。
朱翊镠感覺有兩分小尷尬,對兩宮太后說道:“母后,娘,要不我們去作畫區吧,讓申用嘉現場給你們作幾幅畫像出來如何?”
“好!”兩宮太后異口同聲。
這樣,朱翊镠便帶著一眾人去了申用嘉早已等候多時的作畫區。
“萬歲爺駕到——”
申用嘉聽到唱喏,忙起身走到入口跪倒,見朱翊镠進來,朗聲說道:
“微臣叩見陛下,仁圣太后娘娘,慈圣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淑嬪娘娘!”
“平身。”朱翊镠一擺手。
“謝陛下!”申用嘉爬起來,滿臉的激動與幸福。
“來,給兩個太后、皇后、淑嬪,還有穎兒,都現場各畫一幅。”
“遵旨。”申用嘉忙坐下擺開架勢。
朱翊镠請各位都坐下。
而后說道:“母后,娘,你們先在這兒候著,讓申用嘉給你們作畫,孩兒去外頭引外廷官員進來參觀,還有幾句話要對他們囑咐。”
“好,镠兒去吧。”李太后一抬手。
朱翊镠便在黃鋒一眾內侍的引領下出了作畫區,趕往畫展的入口處。
而此時,以申時行為首的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早已經到了,他們一方面迫不及待地等著進去參觀,一方面圍著申時行問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