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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0章 五不嫁

  散衙前夕,申時行再請求覲見。

  又一次送來十五萬。

  “其實這個錢申先生不用出的,朕與令郎已經商量好了怎么掙。”

  朱翊镠望著御案上呈送來的一沓子銀票,對申時行笑了笑。

  “陛下是說拿他的畫作去掙嗎?”

  申時行詫異地問道,一方面覺得不可能,另一方面也覺得敗壞名聲。

  這樣的畫作能見人嗎?不得被士大夫們的唾沫星子給活活噴死?

  “申先生不相信嗎?令郎的畫作水準很高,申先生可以試想一下,如果將畫中女子穿上衣服,是不是很美?”

  申時行沒應聲,但心里認可,畫中女子確實一個個栩栩如生。

  朱翊镠接著說道:“這說明什么?是不是說明令郎畫作的功底很好?既然可以將女子畫得如此逼真,那讓他在女子身上添加一件衣服便是了嗎?”

  申時行眼睛立馬兒一亮,對呀,他只顧著生氣,怎么就沒想到呢?

  “甚至可以涂之以顏色,這樣高超的畫作,拿出去是不是很搶手?待得名聲打響之后,可以專給女子畫像,還可以出一本畫集,肯定能掙錢的。”

  申時行這才欣慰地點了點頭。

  朱翊镠又道:“不瞞申先生,朕在令郎面前說過一句狂妄自大的話,說如果沒有遇到朕,他的那些畫作將是一堆廢品,甚至不久即將毀滅不存于世,可遇到朕,能將它們變成寶。”

  那可不?申時行又點了點頭,心想如果不是幸得陛下力挺,小兒豈敢與他如此抗爭?那些畫作恐怕已經燒毀,從此以后小兒再也不會畫畫,相當于這條路就被永遠切斷了。

  這就是對待事物的態度不同,導致的結果完全不同。

  “所以朕的意思是,這些錢申先生可以拿回去。”朱翊镠胸有成竹地道,“既然朕出手,還怕掙不來錢嗎?”

  “臣當然相信陛下,但這個錢陛下還是收下吧,兩個兒子,一個兒子給他們買一套房,也算是公平。真能掙錢,到時候讓他再還我便是了。”

  “哦,既然申先生這樣想,那朕姑且收下。”朱翊镠笑了笑說,“看來申先生的家底還不錯哈!”

  “陛下,臣的家底已經掏空了,這錢還有五萬是抵押借來的呢。”申時行忙解釋道,生怕朱翊镠懷疑誤會他有什么貪污受賄的劣跡。

  “朕只是隨口一說嘛,申先生何必如此認真?”朱翊镠笑道。

  “臣說事實而已…”陛下一言九鼎,隨口一說都能要人命啊!

  “好了,申先生對令郎再也沒有什么顧慮吧?”朱翊镠覺得此事可以打住了。

  “臣告退!”

  申時行很識趣地起身離開。

  朱翊镠拿著銀票去了翊坤宮,準備交給鄭妙謹保管,先頭申時行送來的十五萬,已經交給李之懌保管。

  管錢是一件麻煩的事兒。

  自己隨時有錢花,沒錢花的時候可以隨時支取就行。

  當然,自己還要會掙才是關鍵。

  得知申用嘉與父親申時行翻臉后離家出走,徐學謨怔愣半晌。

  畢竟申時行好脾氣是出了名的,到底因為什么讓父子倆走到這一步?

  女兒還嫁不嫁了?

  再將時間點對比起來一想,陛下分明知道申時行申用嘉父子鬧僵在前,說媒撮合女兒與申用嘉姻緣在后…

  陛下用意何在?為什么信誓旦旦地能為申用嘉保證?至少陛下非常了解申用嘉這人,才敢作出保證吧?

  這天,徐學謨來到女兒的閨房。

  女兒今年十五歲,長得雖然談不上風華絕代,但五官也是齊整標致,絕對稱得上大家閨秀。

  提親的來了一波又一波,可女兒就是不中意始終沒松口。

  徐學謨根本不愁女兒嫁不出去,以徐家的地位,女兒找個好婆家不難,畢竟女兒十五歲年紀也不大。

  只看女兒點不點頭。

  女兒名字叫作徐文穎。平常徐學謨習慣叫她“穎兒”。

  “爹今兒個怎會如此悠閑到女兒房間來?”見父親進來,徐文穎笑道。

  “有人要給穎兒說媒。”徐學謨在女兒面前也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

  “又是哪家公子哥啊?”徐文穎一撇嘴道,“女兒可是說了,有五不嫁的。”

  “爹知道,一游手好閑不嫁,二油腔滑調不嫁,三軟弱無能不嫁,四脾氣暴躁不嫁,五高富帥不嫁。”

  “爹知道就好。”徐文穎莞爾一笑,打趣著說道,“哪家公子不符合這五項,只管來說合便是,女兒熱烈歡迎。哦,還得補充一條,女兒要先見人。”

  “在爹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哈,出去可別說什么五不嫁,搞得好像咱徐家女兒有多高傲似的,這樣不好。”

  “可這本是女兒內心的真實想法呀!”

  “如果陛下要給穎兒說媒,你敢這么說嗎?”徐學謨恰到好處地將皇帝引出。

  “女兒有什么不敢說的?陛下也是人啊!”徐文穎雙眉向上一揚。

  “好吧,那你明天隨爹進宮,陛下要給你介紹一門親事。”

  “是嗎?女兒可一直想見陛下呢。”徐文穎非但不拒,反而眉飛色舞,像犯了花癡一樣高興壞了。

  看得徐學謨一愣,“女兒怎么了?”

  “沒什么!”徐文穎忽然搖頭嘆息,喃喃地道,“陛下的事跡女兒聽說了,一不游手好閑,二不油腔滑調,三不軟弱無能,四脾氣不暴躁,尤其愛老婆,可惜就是又高又富又帥了,不過在陛下身上似乎,確實也能讓人接受…”

  “穎兒你胡思亂想什么呢?”

  “爹,女兒想想都不行嗎?好,女兒明天隨爹進宮覲見。”

  “見陛下可不能胡說八道哈。”徐學謨還不敢告訴女兒實情,陛下要給說合的對象是申時行的兒子申用嘉。

  申用嘉第一條就不符合女兒的擇夫標準啊,還是讓陛下親口說吧。

  他也早看出來了,女兒一直很崇拜陛下,可那有什么用?

  身為禮部尚書,自陛下登基即位以來,他上了幾道奏疏,讓陛下納妃以充后宮,東西十二宮基本上都空著呢,可陛下從不回應,只說有皇后、淑嬪、德嬪三位就夠了。

  “女兒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徐文穎嬌氣地說道,“爹,但女兒有一個要求行不行?”

  “什么要求?”

  “明日覲見,爹不要跟在女兒身邊。”

  “什么?你要一個人去嗎?”

  “對呀,爹剛不是說陛下要給女兒介紹一門親事嗎?爹若在旁多別扭。”

  “爹還得領著你進宮覲見呢。”

  “是啊,爹將女兒領進去再出來嘛。”

  “那怎么行?”

  “爹,怎么不行?陛下給女兒介紹親事,又不是給爹介紹。”

  “你…”徐學謨氣得一跺腳。

  “好了好了,爹,就這樣說定了哈。”

  然后,徐學謨無可奈何地被自己女兒推出房間。

  次日,徐學謨帶著女兒進宮覲見。

  身為禮部尚書,感覺陛下對一切禮儀似乎并不在意,他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反正同僚有說好也有說不好。

  只要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原則性問題,他倒覺得不必非要理論個子丑寅卯清清楚楚,陛下不是沒原則。

  反而陛下原則明確:從簡,便捷。

  覲見的地點依然是在東暖閣。

  徐學謨領著女兒進去了。

  朱翊镠正聚精會神埋頭于文牘中。

  “臣徐學謨引小女叩見陛下!”

  “哦,徐老來了,免禮,免禮。”朱翊镠抬頭,發現徐文穎正坦坦蕩蕩不退不避地望著他。

  四目相對那一剎,他感覺好像,確實被電了一下。

  準確地說,是被驚訝到了。

  當然不是被徐文穎的容顏,而是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別說他現在是皇帝,就是普通男子,女子見了他,也不敢這樣對視呀。

  以致于一時間他都忘了該以什么方式問候,怔愣片許后才說道:“你便是徐老的小女徐文穎對吧?”

  “回陛下,正是。”

  “好,不錯,不錯。”朱翊镠點點頭。

  “不知陛下是指什么不錯?”徐文穎淺淺一笑,不緊不慢地問道。

  “穎兒。”害得徐學謨一激靈,當即提醒一聲。不是說了不要多言嗎?

  “懇請陛下讓奴婢爹暫且回避。”徐文穎卻渾若不聞似的請示道。

  這個姑娘挺有趣…朱翊镠不由得暗自感慨,只得開口:

  “好,好,徐老不妨先且退下。”

  “臣遵旨。”徐學謨心不甘情不愿地躬身而退,轉身時給女兒一個犀利眼神。

  徐文穎卻得意地回之一笑。

  “徐姑娘與眾不同哈!”

  “陛下還沒回答奴婢剛才的問題呢。”

  “徐姑娘相貌不錯,性格也不錯。”朱翊镠本著自己內心回道。

  “多謝陛下夸獎!可奴婢深知,與陛下相比,還差很多。”

  “哦?你很了解朕?”

  “相貌肉眼看得見,至于性格,奴婢亦有耳聞。”徐文穎毫無忸怩感地回道。

  “知道朕今日召你來的目的嗎?”

  “聽說陛下想當一回月老,給奴婢說合一門親事,不知是哪家公子?”

  “你爹沒有告訴你嗎?”朱翊镠有幾分驚訝。

  “沒有,”徐文穎搖頭,“想必是不符合奴婢的標準。”

  “說來聽聽,都有什么標準?”朱翊镠好奇地問。

  “奴婢有五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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