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勛竟然死了?
朱翊镠乍一聽到這則消息,竟不知道是什么感覺,怔愣半晌。
匯報消息的剛好是張大壽,還添油加醋地說道:“萬歲爺,奴婢竊以為,保定伯不是嚇死的就是詐死。”
朱翊镠沒作聲。
反正報上來的消息是得了風寒,不幸亡故。如果是嚇死的,那肯定是聽到什么風聲了;如果是詐死,那只能說明梁世勛的膽兒挺肥。
不過,如果保定府搶孩子與歸德府殺錦衣衛,兩宗案子都是他們干的,這時候詐死也不足為奇。
畢竟張居正在前——以梁家的人脈肯定早就收到這個消息。
“萬歲爺,現在怎么辦?”
見朱翊镠沉吟不語好大會兒,張大壽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什么怎么辦?”
“梁世勛死了,破案不是更有難度?”
朱翊镠稍一沉吟,作出決定:“梁世勛死了,找梁世燊,馬上傳朕旨意,宣梁世燊即刻覲見。”
“奴婢遵旨。”
“梁世燊要是再死了,宣梁家所有人覲見,直至梁家整個家族乃至九族。”朱翊镠威嚴中帶著憤然。
“萬歲爺英明!就該這樣。”張大壽眼睛一亮,“他們梁家,還以為死了一個保定伯,就不用追究嗎?哼,事情鬧這么大,豈能放過他們?”
“事情鬧多大?你有證據嗎?”
“…”張大壽立馬閉嘴。
“還愣著干嘛?傳旨去啊。”朱翊镠沒好氣地瞪了一眼。
張大壽忙轉身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越來越不受朱翊镠待見。
再找不到竅門兒,恐怕王安很快就要爬到他頭上去了。
連續發生兩宗命案,讓徐秉正有點懵,一時竟不知所向。
搞得好像在他的治理下,歸德府的秩序變得有多亂似的。
然而,舊案未破,新案又來了,都毫無頭緒,這是事實。
盡管懷疑案子很有可能都與梁家有關,可也只是懷疑,并無任何證據,如今梁世勛死了,暗中緝捕梁世燊與梁赟父子倆也沒有進展。
歸德府知府比宛平縣縣令難當那么多嗎?徐秉正不信,也不服,決定去找欽差王象乾談談。
也許這就是年輕的好處吧。
王象乾一向穩坐釣魚臺的架勢,可這會兒也有點不淡定了。
畢竟,如果不是以欽差的身份,要求都察院暫時別將何希周押往京城,那何希周就不會死了。
還有張金河,如果是死于非命,王象乾也覺得自己該負有一定責任。當初張金河就是在他的指使下,揭露何希周并與之反目成仇的。
兩個人一死,讓他懷疑自己的辦案方式是不是有問題。
所以這兩天他一直在反省,接下來的哭到底該怎么走。
剛好徐秉正來了。
兩個人都感覺需要重新認識自己以及各自的處事方式,同時還要對當前歸德府的局勢重新做出判斷。
“王大人,歸德府的管制是緊了還是松了?”徐秉正開口第一句話就問。
言下之意,兩宗命案到底是因為管制緊了所致還是管制松了所致?
“緊也好,松也好,我想都不是主要原因。”王象乾搖了搖頭,依然堅持自己的判斷,喃喃地道:“主要原因在于歸德府境內有我們無法捕捉到的力量,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他們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我們對他們卻毫無察覺,所以我想有必要改變一下策略。”
“那不知王大人想怎樣改呢?”徐秉正連忙急不可耐地問道。
“我想離開歸德府一陣子。”王象乾認真地說道。
“離開歸德府?”徐秉正愣了一愣,追問道,“王大人為什么忽然想離開呢?離開去哪兒?”
“可能還在歸德府境內,但也可能不在,發現我就坐在這里好像并沒有起到多大作用,所以我想離開,讓歸德府冷卻一陣子。”
“王大人也只是暫時離開吧?”
“那是當然,皇上交給我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不知王大人決定離開多久?”
“還說不準,可能需要兩三個月,也可能需要大半年。但無論如何,希望徐知府對外統一口徑,說我已經回京,人不在歸德府了。”
“好。”徐秉正點頭答應。
“但必須提醒徐知府,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松警惕。”王象乾囑咐道,“我將王大錘留在徐知府身邊吧,安全問題一定得高度重視,切不可怠慢。”
“明白。”
“我今晚就帶著小朱離開,明日一早你便將消息放出去,越快越好。”
“王大人這么急嗎?”
“不是我急,是現實,沒辦法。”
“感覺王大人是想引蛇出洞,然后將他們一網打盡嗎?”徐秉正揣度地問道。
王象乾微微一笑,回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不能天天這樣坐著呀。”
“好吧,尊重王大人的意思,不過王大人須得小心。”徐秉正答應下來。
“有小朱在我身邊,不怕。”繼而王象乾又附在徐秉正耳邊,輕輕提醒道,“盯著東方賜的一舉一動。”
徐秉正微微一滯。
但隨即點頭,似乎頓時明白王象乾為什么要突然離開。
“好了,徐知府若無它事,便請先回吧,我也要準備一下。”
“王大人保重!”徐秉正起身去了。
王象乾當即書信一封,留給千戶東方賜,也沒有與他當面道別,帶著朱八戒簡單收拾下,離開了千戶所。
“岳父大人,我們要去哪兒?”途中朱八戒好奇地問道。
“回京好不好?”王象乾打趣道。
“不好不好…”朱八戒連連擺手,然后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師祖吩咐的任務尚未完成,即便案子查不出來,也必須挨過兩年才行。”
“要等兩年,我女兒可得嫁人嘍。”
“忽悠我吧。”朱八戒咧嘴一笑,“岳父大人都沒回去,誰敢替您嫁女兒?”
“我們去武昌府。”王象乾告知。
“啊?去武昌府作甚?”
“作客。”
“哦,哦,我想起來了,老爺是湖廣巡撫,他在武昌府。”
“…”王象乾搖頭,回之一笑,這臭小子沒有笨到家嘛。
東方賜得知王象乾與朱八戒離開的消息已是第二天早晨了。他讀完王象乾留給他的那封信,沉默半晌。
同時,這則消息在徐秉正的推波助瀾下,也迅速在歸德府傳開,都信以為真以為王象乾朕真的回京了。
包括徐秉正,只確定王象乾沒有進京,至于停留哪里,他也不知道。
伴隨著這道消息的,還有各種各樣的議論與猜測聲——
“為什么欽差大人突然離去呢?”
“是被皇帝爺召回的嗎?”
“召回的原因是不是由于何希周與張金河的雙雙莫名死亡?”
“那殺錦衣衛案還查不查了呢?”
“或是皇帝爺覺得欽差大人不稱職,所以要換另外的欽差來查嗎?”
“要說這位王欽差辦案,好像,確實不咋滴,整天躲在千戶所里不出來,只等著別人找他提供線索,卻從來不去找別人,這樣如何能破案嘛?”
“以為案子好查呢?出去不怕有危險嗎?看原知府何希周與張金河通判,都是怎么死的?有些人惹不得呀!”
“如此說來,皇帝爺即便換另外一位欽差大人,在歸德府同樣不好使,這不就是活生生的現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