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神醫李時珍抵京了。”
周佐大聲呼喊。
朱翊镠喜上眉梢:“速速起駕回宮。”
馮保跟著大喊:“起駕回宮——”
只是回去時當著眾人面馮保再也不敢與朱翊镠同乘一轎,盡管朱翊镠一再強調他根本不在乎。
這樣大部隊又從宛平縣衙折返。
途中一切順利。
如此恢宏的扈從儀仗陣勢,確實也沒有人敢造次。
況且朱翊镠處理的兩件事兒,都讓與之相關者很是滿意,無形之中他的威望又提升了兩分。
回到宮中已是酉時,他也等不及明天,立即宣李時珍覲見。
在胡誠的引領下,李時珍來了。
“臣胡誠叩見陛下!”
“草民李時珍叩見陛下!”
“平身!”
“都平身吧!”
朱翊镠激動地站起來,走到前頭親自攙扶李時珍。
“多謝陛下!”李時珍受寵若驚。
“坐。”
朱翊镠讓馮保賜了座,迫不及待地道:“途中發生的慘案朕已經聽說了,也已經派出欽差大臣前往調查,自歸德府后一切都還順利吧?”
“回陛下,順利。”胡誠答道。
“陛下,這是《本草綱目》手稿。”李時珍知道朱翊镠最在意這個,所以來了便第一時間呈遞上去。
“李神醫,不急。《本草綱目》手稿你先拿著,暫時你就在太醫院住下,與胡左院判一道再仔細校對兩遍,然后朕安排人給你出版。”
“陛下對草民的厚愛,草民今生今世無以回報。”李時珍由衷地感激道。
“不必客氣,李神醫還是傾向于私刻嗎?”朱翊镠問。
“陛下決定便是了。”
“那好,這件事稍后再慢慢談。長途跋涉受驚又受累,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與胡左院判一道為德嬪看看吧。”
“遵旨。”李時珍點點頭。
“胡左院判。”
“微臣在。”胡誠發現朱翊镠自登基即位當了皇帝后,對他變得客氣多了,不再叫他“庸醫”,讓他很開心。
“給李神醫在太醫院安排一個合適的職位吧。”朱翊镠吩咐道。以他原本的想法,打算請李時珍擔任太醫院院使,也就是太醫院的一把手。
但轉念一想,突然提拔一位民醫擔任太醫院一把手,似乎也不大合適,況且還有跟隨他出生入死的胡誠呢,盡管胡誠起初心不甘情無愿完全被逼,但畢竟還是一路風雨挺過來了。
“微臣遵旨。”胡誠嘴上答道,但心里想著給李時珍安排職位還有點為難啊。
“朕不影響你們休息了,你們先下去吧。”表達自己的敬意與關切后,朱翊镠也沒有與他們多敘。
胡誠便帶著李時珍先行告退了,抵京后他不再擔心。
“伴伴。”朱翊镠喊了馮保。
“奴婢在。”
“馬上派人將張大壽與顧青云叫來。”
“哦。”馮保扭頭去了。
很快便將那兩個叫來了。其實他們兩個一直在外候著,因為不知道朱翊镠交給他們的任務算不算完成。
李時珍是請來了,《本草綱目》手稿也沒丟,可途中卻死了人,而且不止六個。錦衣衛當場就死了六個,回京的路上由于受傷又死了三個。
所以兩人覲見時心情十分忐忑,壓根摸不清朱翊镠的心思。
叩拜完,朱翊镠抬手賜座,他們也不敢,就那樣一直站著。
朱翊镠倒也沒有刻意要求,盯著他們冷笑一聲,然后劈頭蓋臉地道:“你倆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
張大壽與顧青云嚇得又忙跪下。
顧青云跪著沒敢作聲。
但張大壽跪著連連求饒:“請萬歲爺息怒,請萬歲爺息怒…”
“知道你們錯在哪兒嗎?”朱翊镠陰沉著臉責問。
“…”張大壽說不上來。
“陛下,著實因為微臣大意了。”顧青云如是般回道。
“你還知道自己大意了呵?出發前朕囑咐再三,這是一項極其重要而又隱蔽的任務,所以才派你們專程從京城趕到蘄州去接,又怕你們途中被人盯上,還故意放出請李神醫進京是為了給德嬪看病的消息,可你們還是出了事,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朕的話放在心上引起足夠的重視?啊?”
“是那幫盜匪目無法紀執意挑戰萬歲爺的威權。”張大壽弱弱地辯白道。
朱翊镠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要不然要派你們千里迢迢去作甚?”
“…”張大壽又啞火了。
“為什么在湖廣境安全?為什么進了北直隸也安全?”
“萬歲爺,那是因為有地方官兵一路護送。”張大壽又弱弱地回道。
“說白了還是你們將朕的話當作耳邊風。”朱翊镠戟指怒目,“湖廣巡撫如此重視,加上朕又囑咐再三,你們心里就該有一桿秤,可到了河南為什么不請求地方支援護送而要貿然趕路?你們以為奉旨行事就沒有人敢動你們嗎?”
“陛下教訓得對!”顧青云很有自知之明地道,“微臣愿意接受懲罰。”
“懲罰你們能挽回來九條人命嗎?朕倒是聽說了,你當時還挺神勇,可遇事多動點腦子,好不好?”
忽然,朱翊镠拔高音量,怒指張大壽:“尤其是你,自以為是的家伙。”
“萬歲爺饒命!萬歲爺饒命啊!”嚇得張大壽冷汗直冒,不住磕頭求饒。
“朕派你們出去,是相信你們,希望你們出色地完成任務,可你們麻痹大意將朕的話當作耳邊風。倘若每個人都像你們這樣,那朕留著你們何用?”
張大壽頭伏于地。
顧青云跪得筆直。
面對朱翊镠的批評時,兩人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姿態。
“回去好好反思,到底錯在哪兒,沒有朕的旨意,就不要來當值了。”
朱翊镠惱怒地一擺手。
張大壽戰戰兢兢而退,感覺大厄臨頭一般,身子早已經濕透了。
顧青云躬身而退,暗自嘆息。
雖然朱翊镠并沒有明確說要解除他們的職務,但這也與革職無異。
他們兩個本以為還會受到多少一些褒獎呢,怎么說也將李時珍與《本草綱目》手稿帶回來了吧?可沒想到朱翊镠竟是如此嚴厲,將他們狗血淋頭一頓臭罵不說,還停了他們的職。
“萬歲爺,奴婢以為,顧青云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待張大壽與顧青云離開后,馮保謹慎地說道。
“朕心里有數。”朱翊镠微微點頭。
“張大壽當初是張鯨舉薦上來的,奴婢看他與張鯨的性子很有幾分相似。”
“伴伴的意思是也讓他去種地嗎?”朱翊镠敏銳地抓住信息。
“萬歲爺,奴婢就怕他不如張鯨那么沉得住氣又靜得下來心。”
“哎,還是先看看再說吧。”
朱翊镠倒也沒有急著作出決定,但其實在張大壽尚未回京前他就想過,獎賞他們兩個肯定是不可能的。
雖然歸德府的那宗案子是因為那幫膽大包天目無法紀的大惡人所致,可與張大壽、顧青云的大意不無關系。倘若當時謹慎一點或許就能避免。
這也是為什么朱翊镠責罵他們兩個的原因。但還是認為主因在張大壽,畢竟張大壽職位高由他負責。
盡管朱翊镠也反復交代途中要聽胡誠的,然而胡誠畢竟只是一名太醫,職位與張大壽相差甚遠。
至于顧青云一名錦衣衛百戶長,途中多半沒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