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回去?
不僅朱翊镠,就連張元德、付大海都是一愣,費了多大勁才將梁桂押到這里啊!
好不容易將人抓來,居然沒問兩句就讓他回去?
最關鍵,此事牽涉到馮保,難道不需要找來對峙嗎?
就連梁桂自己都一臉懵逼,這就讓他回去?還懲罰他不?還需要他指證馮保嗎?
“娘。”
朱翊镠喊了一聲,表示有話要說,卻見李太后一抬手。
朱翊镠瞬間臉色一變,因為李太后抬手,不是示意他閉嘴,而是指向角落——那是一個他很熟悉但也很討厭的地方。
朱翊镠嘆了口氣,看來將張元德帶進來,依然沒有擺脫被懲罰的命運。
但暫時還不宜和李太后據理力爭講理。女人生氣時,與她講理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況且此刻有外臣在,更不能與李太后起爭執。
朱翊镠只好走到角落處,先乖乖地跪下了。
看得張元德幾個都是丈二摸不著頭腦,潞王爺揭穿梁桂的陰謀不是在救公主嗎?潞王爺有功,李太后高興才對呀!為什么不讓潞王爺分辯卻讓他跪下?莫非李太后對公主的終生幸福漠不關心?
張元德或許不知,但付大海和陽康兩個清楚啊!李太后雖然在萬歷皇帝身上花的時間與精力最多,可并不代表她對其他子女就不愛。
愛絕對是一樣的。
這一點可以從李太后對潞王爺的態度中看出來。
三位公主也是她親生骨肉,怎會漠不關心不愛呢?
真心看不懂。
以致張元德、付大海、陽康心懷忐忑,擔心李太后是不是連他們三個也要一起懲罰。
的確,李太后這波操作讓人意想不到,第一次見識李太后的梁桂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更別說走了。
李太后平靜地道:“梁桂,讓你回去,你沒聽見嗎?”
“娘娘!”梁桂才剛剛掙扎著爬起來,又“噗通”一聲跪下去了。他帶著哭腔道:“微臣不敢啊!”
“為什么不敢?”
“不敢欺瞞娘娘,此刻微臣的心亂作一團,極度恐慌。”
“恐慌什么?”
“微臣一時糊涂,險些犯下滔天大罪,害怕潞王,害怕馮公公,當然也害怕娘娘。”
“害怕找你算賬嗎?”
“是,請娘娘恕罪!”梁桂又開始咚咚咚地磕頭,還一邊磕一邊說道,“若娘娘就這樣讓微臣回去,微臣心里難以安定。”
“那你想怎樣?”
“微臣雖斗膽懇請娘娘放一條生路,但微臣以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懇請娘娘責罰。”
李太后稍稍一滯,“那你先回去候著。起來吧。”
梁桂再次掙扎爬起,一顆心依然七上八下。
盡管他之前沒有見過李太后的真容,但李太后是什么樣的人,他可自以為有著一定的認知!能夠代萬歷皇帝秉持國政十年,豈是一般普通女子?肯定是個狠角兒啊。
可此刻…都侵犯到她親生女兒的頭上,怎么也不見動怒?
舐犢情深那可是天下父母的共同特征啊,就像他,誰若敢侵犯他兒子,毫無疑問要找誰拼命。
所以,梁桂仍在猶豫。
李太后臉色一沉,斥道:“讓你回就回,還墨跡什么,難道真想嘗嘗監獄的滋味才滿意?”
梁桂再也不敢猶豫了,躬身說道:“多謝娘娘的大恩大德!微臣銘記于心,若此生無以回報,來生必當以死效之!”
鏗鏘有力。
說完轉身離去,感覺這條老命算是撿回來了。
李太后隨即吩咐道:“小康子,你送梁桂出宮。”
“是,娘娘。”陽康應聲而去。
直到出了慈寧宮,梁桂還感覺像是在做夢似的。
本以為被朱翊镠押到李太后面前會受到重重的懲罰,可誰知竟安然無恙地放他回去,而且瞧李太后的意思不會再追究了。
梁桂因感念而回頭,駐足望著雕樓畫棟的慈寧宮。
“走吧,還愣著干嘛?”陽康催促道。
“娘娘真好!”
“廢話。”陽康翻了一個大白眼,“娘娘的好還用你說?她在皇宮里,可是被譽為`觀音娘娘再世`、`九蓮菩薩`的。”
“哦,難怪!難怪!”
“你就偷著樂吧,娘娘說饒過你,誰也不敢再找你麻煩了。還不快走?”
“多謝公公!能否再問你一個問題?”
“屁事兒真多!快問快問。”陽康不耐煩地一擺手。
“公公可知娘娘的生辰八字?”
“問這作甚?”
“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感激不盡,日后想必也沒機會再見娘娘了,待這番回去,我一定要給娘娘立一個長生牌,世世代代感其恩德,為她祈求福壽。”
梁桂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流露出對李太后無盡的敬仰之心。
讓陽康的心大有觸動,連忙將李太后的生辰八字告知。
“多謝公公!”梁桂生怕自己記錯了,手上一時又沒有紙筆,忽然心下一念,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鮮血將李太后的生辰八字一筆一劃地寫在他的衣服上。
看得陽康一愣一愣的,甚是不解地道:“想不到你這人還懂得感恩之心,可既有如此善念,為何當日要為你得了癆病的兒子娶公主為妻呢?明知那是在害公主,還不惜一切代價巴結馮公公為你促成。”
梁桂慚愧地道:“還不是因為愛子心切所以一時蒙了心智?”
陽康笑了笑:“那這樣說來,你還得為潞王爺也立一個長生牌,如果不是他及時拉你回頭,這條路你就要走到黑了,那你這輩子休想心安!”
“是是是,公公言之有理。”梁桂心里頭雖然不同意,想著潞王爺豈能與李太后相比?但他還是連連點頭答應了。
見梁桂態度良好,陽康接著又誠摯地道:“我說話你也別不愛聽,瞧你兒子那般模樣,活不了多長時日,相信你自己心知肚明,否則你也不會冒險決定為你兒子娶公主沖喜。可若真娶了公主為妻,公主將為你兒子守寡后大半輩子,那你雖然是個好父親,卻成為人神共憤遭人唾棄的大壞蛋,相信這也不是你的本心!”
“確實是我一己之私,多謝公公一番好意開解!”
陽康搖頭說道:“我可不是為了你才開解你,我是為了娘娘和潞王爺。娘娘的好不需咱多說,天下人有目共睹,反而是潞王爺,以我跟隨他的這段時間來看,想必外界對他有所誤會。”
“公公此話何意?”
“無論宮里宮外,都說潞王爺囂張跋扈討人嫌,可有幾個人真正懂他?之前我也像絕大多數人一樣看法,可現在不同了。”
“如何不同?”
“潞王爺看起來咋咋呼呼,總是給人一種極不靠譜的感覺,可實際上他心細縝密,之前的所作所為我不敢評論,但自從跟了他,每件事他都做得有板有眼滴水不漏。包括大鬧保定伯后裔梁世燊家,當然也包括大鬧你家。”
梁桂似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顯然,讓他一時像陽康那般認識朱翊镠…不存在的。
陽康也看出來了,“哎!跟你說再多也沒用,你終究還是不認識我心中的那個潞王爺。”
梁桂將信將疑,沒有說話,但他至少確定:眼下的他還是向著自己兒子多些,他是不會真心感謝潞王爺的。
至于長生牌…人家是潞王,多立一個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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