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元等五位給事中還在內閣這邊等候,也不知朱翊镠會如何處置張彪,結果只見王錫爵一個人回來。
“王閣老,張彪呢?”
劉大元連忙上前擔憂地問道。
“不知道。”
王錫爵不冷不熱地搖了搖頭,給人一種不悲不喜的感覺。
劉大元幾個面面相覷,瞅著王錫爵一副如此淡定的神情,第一感覺那張彪是不是就慘了呢?
“怎么樣?”申時行問。
“好!”王錫爵只回答了一個字。
“皇上沒有責罰你吧?”余有丁跟著問道。他與申時行、王錫爵同科。也就是嘉靖四十一年進士榜一甲三人。申時行狀元,王錫爵榜眼,余有丁探花。
“沒。”王錫爵還是回答一個字。
“那張彪給事中呢?皇上有沒有責罰他?”申時行又問道。
“寫檢討去了吧?”
“張彪被皇上說服去寫檢討了嗎?”申時行詫異第道,也暗自欣喜。
劉大元他們幾個聽了更是詫異。張彪不是說誓死都不會寫嗎?
“嗯。”王錫爵確定地點了點頭。
“敲登聞鼓一事呢?”申時行接著問。
“元輔無需操心,皇上已經解決了。”
“…”申時行微微一滯,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但感覺更不可思議的是劉大元他們五位給事中。可瞧王錫爵的神態肯定又沒撒謊,確實已經解決了。
只是如此一次…那他們五個算怎么回事兒呢?
拒寫檢討的是張彪,聯合他們五個非要敲登聞鼓的也是他…結果人家去檢討,敲登聞鼓的訴求也不要了嗎?合著就是說跟那家伙白折騰一趟,全程陪跑玩了個寂寞唄?
“既然如此,你們都回去吧。”申時行沖劉大元他們幾個一抬手。
“微臣告退!”劉大元急著去找張彪問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也不耽擱,答應一聲便立即離開了。
回到六科衙門,發現張彪正專心致志地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
“張兄。”劉大元喊了一聲。
不見張彪有動靜。
“張兄。”劉大元又喊了一聲。
“我聽見了,先等會兒,檢討馬上就要寫完了。”張彪頭也不抬地回道。
檢討馬上要寫完了?
劉大元幾個匪夷所思,先且不說張彪為何要寫檢討,想著從張彪被朱翊镠召去,然后到王錫爵回至內閣,再到他們幾個跑回六科…這中間的時間就這么多,檢討都已經快寫好了?
什么速度?
然而見張彪思如泉涌振筆疾書,確實滿滿當當地寫完了好幾張紙,少說估計也得有兩千來字吧。
張彪啥時候變得這么牛逼了?平時他的文筆很一般呀!寫一道不足千字的奏疏都需要一兩個時辰呢。
就在劉大元幾個感到不可思議,低頭觀瞻的那一會兒工夫,張彪又下筆如有神地足足寫了上百字…
這特么簡直就是逆天的速度呀!
“好,檢討已經寫完了!”
只見張彪一副興奮的神情,放下手中的筆,甩了甩手,一臉的滿足。
此時此刻,他的鼻子上、嘴角邊兒都還有斑斑血跡沒有擦干凈呢。
劉大元幾個圍上去一看,幾張紙的筆墨還沒有干,確實剛才寫的,而且不是他人代筆,就是出自張彪之手。
但最驚訝的,也還不是張彪的思緒與寫作速度,而是檢討的超高水平,簡直就是一篇優美的文章,讓人讀來賞心悅目不禁拍案叫好。
而最最驚訝的是,張彪在檢討中闡述的新觀點讓劉大元幾個咂舌,都不敢相信竟是出自張彪之手。
首先,張彪承認自己的錯誤,覺得該寫檢討,態度非常誠懇。
其次,不認為“人渣”是在羞辱他,而是在鞭策他激勵他讓他進步。
第三,也不認為朱翊镠一意孤行不聽朝臣的意見,而是覺得自己短見,完全不理解朱翊镠的高瞻遠矚。
第四,認為讓駙馬參政議政盡管違背祖制,但問題是這祖制要不得,已經到了必須改變的時候了。
所以最后,張彪認為敲登聞鼓就是胡鬧,實在有負皇恩…
靠!完全與之前判若天壤,就像是被洗腦換了一個人一樣。
“張兄。”
劉大元看完張彪寫就的檢討訝然地叫了一聲,不認識眼前這人似的。
“怎么?”
張彪卻是一副春風得意的神情,這時候完全看不出他性子有多急躁。
“這是你寫的?”劉大元疑慮地道。
“白紙黑字,不是我寫的鬼寫的?”
“可你這態度,這觀點…”
“劉兄是想說與之前判若兩人嗎?”張彪臉上一直洋溢著笑意。
“何止判若兩人?簡直就不像人。”劉大元不可思議地道。
“這都是陛下之功。來來來,檢討你們也看完了,坐下,我給你們好好論道論道。”張彪像打了雞血似的,興致勃勃拉著劉大元幾個坐下。
劉大元幾個本來就很好奇,當即圍成一圈兒,一個個巴巴地望著張彪,很想知道他剛才到底經歷了什么。
不到兩個時辰的工夫,竟脫胎換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豈不怪哉?
內閣這邊。
王錫爵同樣被申時行、余有丁、許國他們幾個圍著問個不停。
雖然好奇不如劉大元他們多,但也很關心朱翊镠是怎么處理的?為什么張彪答應寫檢討,又不用他們內閣管登聞鼓的事了。
“這是我見過皇上最認真的一次。”王錫爵喃喃地道。
“皇上怎么個認真法?”其他三位閣臣異口同聲地問。
“皇上批評了我,也批評了張彪,但句句發人深省,我與張彪受益匪淺,最后握手,相視一笑。”
“皇上到底說了什么?”
“皇上希望我們齊心協力,協助他將大明推上世界之巔。”
王錫爵只說了這一句便停下,本感覺有千言萬語,可以說幾個時辰,到頭來又發現有種詞不達意的感覺。
尤其是想到朱翊镠正式對他說,該心安理得接受他就是首輔接班人,讓他更是感覺還是少說兩句為好。
這可把申時行、許國、余有丁他們三個急壞了,迫不及待地追問,結果只是換來這樣一句話。
“倒是接著說呀,就這一句話嗎?”余有丁猶不盡興地道。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此刻只感覺陛下太威武太牛了!”
申時行:“…”
余有丁:“…”
許國:“…”
瞧著王錫爵一副頂禮膜拜極不淡定的神情,申時行他們三個面面相覷,感覺眼前這個人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嚴厲而又謹慎的王錫爵了,怎么像孩子見到自己大偶像似的?
“陛下太威武太牛了!”王錫爵還一個勁兒沉浸其中喃喃自語。
可申時行他們想知道朱翊镠到底如何威武牛在哪兒,王錫爵好像又說不出來,讓他們三個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