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王安又一次被朱翊镠派往江陵城。其實王安才十來歲,卻贏得朱翊镠的青睞,當然羨煞旁人。
然而,卻沒人知道為什么,包括提拔王安的馮保與陳炬兩個人。
他們也不是很清楚。
但無疑,因為朱翊镠的青睞,小小年紀的王安如今成了香餑餑。
“小伙子前途無量啊!”
這是朝廷內外官員談到王安時最喜歡使用的贊美之詞。
遼東總兵李成梁已經收到朱翊镠委任戚繼光為薊遼總督的旨意。
李成梁倒是沒有心里不舒服,或有什么嫉妒之情,覺得調任升遷正常。
畢竟他打心里也佩服戚繼光。
且自己在遼東的威望無人能及,即便戚繼光擔任薊遼總督,也不影響他在遼東絕對的主導權,這里的軍民都還是以他馬首是瞻。
本來薊遼總督也只是總督薊遼的軍務嘛,實權還在他李成梁手上。
可是,李成梁手底下有些人則不這樣想。在他們看來,李成梁鎮守遼東已有多年,可謂居功甚偉,總不能原地不動年年一個樣吧?
其時,李成梁手下有一幫悍將。
除了他的九個兒子,像李如松、李如柏、李如梅啊,還有許多戰功卓越的將領,比如像李平胡、李寧、李興、秦得倚、孫守廉等等。
李成梁治軍與戚繼光不同,戚繼光靠制度帶兵,李成梁則依仗個人的威望和感召力,對有功將士獎賞很厚,靠允以榮華富貴激勵士氣。
故而到后來,像李平胡、李寧、李興、秦得倚、孫守廉輩,個個都大富大貴,成為鎮戍一方的大將。
而李成梁自己九個兒子,有五個做到了總兵官,四個做到了參將,時人稱譽李成梁一家出了“九虎將”。
李成梁后來貴極而驕,與他手底下有那么多牛人恐怕也有一定關系,畢竟這些都是貴極而驕的資本。
李成梁手底下那么多悍將,有一位比較特殊,就是李平胡。
此人長得黑不溜秋精瘦精瘦的,不戰時總耷拉著腦袋兒,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兒,背負砍刀,腰懸鐵鏈,渾身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腥臭味兒。
李平胡本是韃子,少時赤貧,與母親相依為命,多為部落人所欺。曾有市儈辱罵他,他氣憤不過,失手將市劊殺死了,由此遭牢獄之災。
他的母親抵為奴,不久病死,李平胡得知后嚎哭數日,尋機逃出來后,浪跡于山中,與野人無二。
后李成梁出獵,李平胡潛出山林竊食時被發現了,竟空拳赤倒李成梁十余家丁。李成梁愛其勇,親伏之,賜姓李,名平胡,用于帳下。
后李平胡從征,極是梟悍,累有戰功,然而此人桀驁難馴,怨氣沖天,視旁人如仇,只聽李成梁一個人的話,故而不與人語,自居偏地,獨行獨往,且酷毒殘忍非常。
據說,每次征戰時,他必追殺一人至死,先割其股肉食之,然后砍掉人家腦袋兒,帶回家中,扔到廁所里,平時便在上面拉尿。
等到下一次征戰時,便選一個骷髏稍微沖洗一下,系在腰上,所以這個人渾身尸臭難聞,人人見了避而遠之,稱他為“追命鬼”。
論驍勇善戰,在李成梁手下眾多悍將中當屬第一。
論怪異,更是沒人能與他比。
這天,李平胡來到李成梁賬下,將骷髏往地上一扔,氣嘟嘟地道:“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可遼東軍士并未享受到任何優待。如今戚將軍都爬到大將軍頭上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成梁當然明白李平胡的心思,不就是為他抱不平嘛。
李平胡一直把他當作大恩人,見不得他受半分委屈。
“稍安勿躁,不能這樣比。”李成梁心平氣和地勸道,“你怎么不說我還是寧遠伯呢,戚將軍是不是?”
李平胡聽不進去:“新皇到底有沒有把大將軍放在眼里?”
“不要胡思亂想了,我不還是遼東總兵嗎?在遼東不還是我說了算嗎?我都沒生氣,你生氣什么?退下。”
李成梁臉色一沉,大手一揮。
李平胡乖乖地去了。
有情緒歸有情緒,但在李成梁面前李平胡還不敢造次。
不過經此一鬧,李成梁也知道手下有些將士著實憋著一股氣兒。
或許那些人生氣的也不是戚繼光爬到他頭上去了,而是朱翊镠登基為帝并未給遼東將士帶來實際好處。
想必這才是癥結所在。
平心而論,遼東連年有戰,這里的將士的的確確是辛苦了點。
李成梁豈能不知?
然而,身為軍士,倘若沒有戰爭,又哪來軍功與榮耀?
想著自己若不是得到張居正的重用庇護,哪有如今的聲望?
在遼東別人不知,但他知道張居正還活在人世啊!他不了解朱翊镠,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但因為有張居正,所以對朱翊镠當然沒意見。
盡管朱翊镠登基為帝,至今他還沒看到半點好處,但沒有抱怨是事實,看在張居正的面子上他也沒有。
但有些話,他沒法兒對下屬說,只能藏在自己心里。
打發走李平胡沒多大會兒,李如柏便進來了,問道:
“爹,李平胡怎么又發怒了?”
“哎!”李成梁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抱怨新皇登基,咱們遼東卻沒有享受到半分好處嗎?他找茬兒竟找到戚大將軍頭上來了。”
“爹,李平胡的話不可放在心上。”李如柏趕緊勸道,“孩兒有幸見過陛下,他可是一位有頭腦的人。孩兒相信陛下的每一個安排都有用意,就像這次,將戚將軍特意從廣東任上調回薊鎮,又委任他總督薊遼軍務,這一定是陛下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
“嗯。”李成梁點點頭表示同意。
“至于優撫遼東將士,陛下暫時沒有采取實際行動,但并不代表陛下不知道遼東將士的辛苦。爹可否還記得那個侍讀學士曾朝節嗎?”
“當然記得,為何忽然提及他?”
“曾朝節當初便是奉潞王爺之命,也就是當今圣上,前來遼東專門調查建州女真各部,所以孩兒覺得陛下早就在關注遼東這邊的動靜,且從未忘記。爹可千萬不要別像李平胡他們那樣抱怨,搞得軍心渙散。”李如柏語重心長。
“我當然知道。”李成梁心悅誠服地道,“再說,我有什么好抱怨的?”
“陛下深謀遠慮,又有雷霆手段,越是這時候,我們越是需要謹慎呀!孩兒有所預感,陛下或許馬上就要在遼東采取行動。”李如柏一副幽幽然的神情。
“采取行動?采取什么行動?你為何這樣認為?”李成梁迫不及待地問道。
這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