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
“萬歲爺,剛收到消息,在努爾哈赤地引領下,番王爺已成功抵達東番。”陳炬向朱翊镠稟道。
“好,你去知會內閣一聲,讓他們代朕草擬一道圣諭,正式宣布主權,將東番納入我大明王朝的版圖。”朱翊镠鄭重其事地吩咐道。
“萬歲爺,這是一件大事兒吧?”陳炬小心翼翼地問。
“沒說是小事兒啊!”
“那萬歲爺為何不召開一次廷議,與朝臣商議商議?”
“這是朕的決定,無需商議。”朱翊镠強勢地回道,“況且與朝臣商議,最后不還是這個結果嗎?就像出使他國、逐步解除海禁政策一樣,都是利國利民,難道還有誰懷疑朕?”
要知道,這時候西方各國通過航海大發現,正忙于建立遍及全球的殖民體系,擴張實力,掠奪財富。
而歷經兩百多年發展的明王朝,正面對國內極為嚴重的社會經濟危機,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若不銳意改革,隨時都有被傾覆的可能。
東番本就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只是納入大明版圖提早罷了。
陳炬點了點頭,正欲轉身前往內閣傳旨,又聽朱翊镠道:
“哦,對了,讓他們在圣諭上明確將`東番`更名為`臺灣`。”
“是,萬歲爺。”
因為在陳炬看來這是一件大事,所以他決定親自去內閣一趟。
陳炬去了很快便回來,但隨他一道的還有首輔申時行。
“陛下是要對東番宣布主權嗎?”申時行見朱翊镠開門見山地問。
“嗯。”朱翊镠點頭道是,繼而又補充道,“本來在冊封番王之日,就該宣布對東番的主權,否則何來`就藩`一說?莫非申先生還有什么顧慮的地方?”
“臣確實有一些顧慮。”
“哦?但說無妨。”
“陛下,東番孤懸海外,在此之前雖設立澎湖巡檢司隸屬于福建,但只有沿海一帶的居民前往定居,朝廷并未駐扎軍隊。如今陛下宣布對東番的主權,還得派軍隊過去駐守吧?”
“那當然,番王與馬棟將軍不是已經帶去兩萬精兵了嗎?”
“可他們在海上數遭襲擊,恐怕早已潰不成軍,還不知能不能盡忠職守,這是臣的第一個顧慮;第二,東番人煙稀少民不聊生,會不會成為大明如同雞肋般的存在?倘若加大扶持力度,朝廷又顯得力有不逮;可倘若放之任之,宣布主權又有何意義?”
朱翊镠聽明白了。
他稍一沉吟,擲地有聲地回道:“東番與我華夏可謂淵源極深,倘若我們不宣布對其主權,日后必定會被其他國家占領,屆時收回需付出的成本更大。申先生的顧慮,朕明白,申先生不是反對宣布對東番的主權,而是擔心宣布主權后需要投入到東番太多的人力物力,消耗我大明王朝的國力,對嗎?”
“臣正是此意。”申時行道,“臣擔心東番會拖累朝廷。”
“這個申先生無需多慮,朕可以保證東番一定能富裕起來。再者說了,即便貧窮,我大明王朝也不能放棄啊!就像孩子,既然是自己親生,又何必在意他貧窮富裕與否?至于駐軍一事,朕隨后會在適當時候對其增加援軍,盡量保證東番不受海盜、倭寇、外來殖民帝國的騷擾。這些事兒隨后再議吧,首先宣布對東番的主權。”
“好。”申時行點頭同意了。提出顧慮歸提出顧慮,他倒是相信朱翊镠卓越的的能力與眼光。
“將東番正式命名為臺灣。”朱翊镠接著道,“設立臺灣府,暫時還是隸屬于福建吧?不過,朕的終極目標是設立臺灣行省,這得等到臺灣稍富之后再說,但這是目標與方向。”
“臣知悉。”在申時行看來,這個目標好像有點,遠大。但瞧著朱翊镠一副樂觀、憧憬的神情,又感覺好像這個目標很快就能實現似的。
不過有一點他已經非常確定,包括朝中大臣,起初朱翊鈞在海上遇難,身為首輔,他像朝中大臣一樣,也認為朱翊镠興許會選擇不管不問,讓朱翊鈞自生自滅挺好,甚至還想著朱翊镠會不會像朱翊鈞一樣也暗中派人做手腳。
但現在不這樣認為了。
他現在完全看明白,朱翊镠不僅不會“謀害”朱翊鈞,還會竭盡全力保護東番以給朱翊鈞提供一片樂土。
盡管在他眼里讓東番穩定富裕起來是一件十分遙遠的事,可這是朱翊镠提出來的,又讓他抱有幾分信心。
總之,朱翊镠的這一波操作,讓申時行明白:朱翊镠并不想朱翊鈞不明不白地死去。
想明白這一點,申時行又問道:“臣還有一個顧慮,陛下如此重視東番的穩定發展,倘若番王請求朝廷經濟上給予援助,答應嗎?”
朱翊镠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
申時行微微一滯,感覺好像又想不明白了,口頭上支持東番,卻不提供經濟援助?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是不是覺得朕不通情達理?”
“沒有,只是臣覺得,倘若陛下想穩固、發展東番,卻不提供經濟援助,似乎,給人的感覺不過是口頭支持。”申時行由著內心如實說道。
朱翊镠又是搖了搖頭:“可申先生難道忘了朕還有一個大宏愿嗎?”
“什么?”
“皇室宗親已成為腐蝕我大明王朝的蛀蟲,尾大不掉,朕早就想著要大刀闊斧地改革,只是眼下時機不成熟。朕的目標是:朝廷不再供養皇室宗親,讓他們自力更生。”
“這…可以嗎?”申時行又一滯,但這次感覺很不可思議,這個目標比讓東番發展富裕起來還要難呀!
要知道兩百多年下來,皇室宗親已經超過百萬人口了。倘若停止對他們供養,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然而,只聽朱翊镠擲地有聲堅決地回道:“必須可以。對皇室宗親必須做出改革,否則大明王朝會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像所有王朝一樣,難逃衰敗乃至滅亡的厄運。”
“可陛下,如何實現這個目標呢?”
“慢慢來,朕相信有辦法的。這下申先生總該明白,朕為何不答應給番王以經濟上的援助吧?”
“哦。”申時行似有所思地點點頭。明白當然是明白,但要說對朱翊镠的政策主張有多明白,似乎也不盡然。畢竟在他眼里,朱翊镠太大膽了。
但其實申時行當然清楚,皇室宗親成為大明蛀蟲尾大不掉的問題,早在張居正擔任首輔時就已經提出來了。
在張居正看來,大明王朝存在五大隱患:第一宗室尾大不掉,第二朝廷無可用之人才,第三官員考核無據,第四軍備渙散,第五財政入不敷出。其中財政入不敷出是各種矛盾的聚焦點。
張居正將宗室的隱患擺在第一位不是沒有道理的,只可惜張居正在十年改革途中也不敢觸碰這個問題。
如今被朱翊镠提出來,申時行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