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得時為首,得時學院的全體師生都為朱翊镠感到著急。
包括努爾哈赤。這天他的祖父覺昌安與父親塔克世剛好進京了。
努爾哈赤見自己祖父、父親安然無恙,而覺昌安與塔克世見自己孫子、兒子在京城生活得如此開心,祖孫三輩激動的心情自不必說。
尤其是見到努爾哈赤身邊還有一位如此體貼漂亮的女子…覺昌安和塔克世看著更開心,很想仰天大笑。
因為努爾哈赤關心古勒寨之戰當時到底是什么情形,他的祖父與父親當時到底有沒有生命危險。
所以與他祖父、父親見面寒暄拉扯幾句后便問及古勒寨之戰。
這不交流還好,一交流祖孫三輩都是瞠目結舌大吃一驚。
努爾哈赤沒想到,他的祖父與父親果真在大戰中險些喪命;而覺昌安與塔克世更是沒想到,原來自己得以生還是因為有高人暗中相助!
這位高人便是朱翊镠。
努爾哈赤從他的祖父、他的父親口中得知,原來古勒寨之戰正如朱翊镠說的那樣,幾乎沒有出入。
李成梁帶兵征討王杲之子阿臺,勢如破竹屢戰屢勝,把阿臺據守的老巢即古勒寨團團圍住了。
阿臺也心知肚明,一旦被俘,以他的表現,絕無生還之理,于是拼了命地負隅頑抗。由于古勒寨依山而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所以李成梁猛攻幾天卻一直久攻不下。
但李成梁有辦法,他放棄強攻開始誘降。于是找來建州女真其他幾個部落的首領:尼堪外蘭、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與父親塔克世等幾人,讓他們進入古勒寨勸降阿臺。
可是,阿臺鐵了心要跟明朝死磕到底,但他的部下知道與明軍硬抗不過是以卵擊石,不愿陪阿臺送死。
結果阿臺的部下發動兵變,自相殘殺,阿臺死于亂軍之中。明軍乘機發起總攻,古勒寨終于被攻破。
然而讓人痛心的是,李成梁誘降時曾許下諾言,只要殺了阿臺,古勒寨其他人都歸順大明,將既往不咎。
可等到阿臺部下殺死阿臺、古勒寨投降歸順后,李成梁為了泄憤,并沒有遵守之前許下的諾言,而是不分青紅皂白對古勒寨軍民進行瘋狂地屠殺。
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和父親塔克世亦在古勒寨中。
當時明軍殺紅了眼,不管是誰,見人便殺,但唯獨要找到覺昌安塔克世他們父子倆,一邊殺還一邊喊著他倆的名字,生怕將他們錯殺誤殺。
以當時如此混亂的情況看,若非李成梁下了死命令,根本不會有官兵顧念他們父子倆的生死。
也就是說,若非朱翊镠離京前再三叮囑李太后和申時行,讓他們給李成梁死命令保護努爾哈赤的祖父、父親,那他們父子倆非得死于亂軍中不可。
覺昌安和塔克世撿回一條命,原來是得朱翊镠暗中相助。
可他們與朱翊镠并不相識啊!
還有,朱翊镠為何預料如此之準?就像古勒寨之戰是他導演的一樣!
不僅覺昌安和塔克世感到神奇,就是努爾哈赤都感覺這太不可思議了,他還以為朱翊镠只是為了能收他為徒,才故意杜撰出這么一出呢。
沒想到居然都是真的。
這樣,朱翊镠豈不是成了他家的救命恩人?那又何必與朱翊镠打賭呢?現在不就可以行禮拜師了嗎?
對朱翊镠,他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崇拜了,更多的是感激。
得知此情,覺昌安和塔克世父子倆也一樣,很希望能見朱翊镠一面,當面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
可努爾哈赤告知他祖父與父親,朱翊镠眼下正被萬歷皇帝關在詔獄里。而萬歷皇帝還在氣頭上,這時候沒幾個人敢去探望朱翊镠的。
況且努爾哈赤還是外族人,與朱翊镠又談不上什么交情,尤其是覺昌安與塔克世父子倆壓根都不認識朱翊镠,為什么去探望?理由呢?
看來也只能盼望朱翊镠快些出獄。
李得時召集得時學院的老師們一起商議,看能幫助到朱翊镠什么。
這時候他也沒有將朱翊镠當作是他的好女婿,只是將朱翊镠當作得時學院的倡導者、推動者和榮譽院長。
那怎樣才能幫到朱翊镠呢?
老師們坐一起集思廣益踴躍發言,無不希望朱翊镠早得自由。
然而,因為這件事過于敏感,加上老師們又沒有資格進宮面圣,他們都感到束手無策,似乎無能為力。
可朱翊镠乃皇室子孫,即便想幫他脫困,老師們也力不從心,畢竟與朱翊镠不在一個層次。
就好比是天上兩人打架,想幫忙來著,可夠不著啊!
忽然一名老師提議,要不讓學生們游行示威如何?萬歷皇帝再強勢,總不會對孩子們下手吧?
“嗯。”對此,李得時表示同意,“讓學生挺身而出,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由誰領頭?總不能讓孩子領頭吧?”
老師們寂靜無聲。
都感覺這是個難題。領頭人肯定不能是學生,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誰愿意奮不顧身領頭呢?
李得時是院長,總不能讓他充當領頭人吧?即便讓他去,他也只能以朱翊镠岳丈的身份啊!
正當一個個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是好時,努爾哈赤忽然沖進來認真地道:“由我領頭。”
他沒有用征詢的語氣,而是用異常肯定的語氣。
老師們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都想到一塊兒去了:努爾哈赤是外族人,萬歷皇帝該不會對他下手吧?況且,由努爾哈赤領頭,在外面的人看來,這是得時學院的計謀,否則努爾哈赤不會強出頭的。
“你為什么決定領頭?”李得時一本正經地問,繼而又解釋道,“召集老師們商議,本打算叫你一起,可轉念一想,似乎不該將你牽扯進來,所以這次會議沒有叫你參加,對不起!”
“沒關系。”努爾哈赤并不糾結,只是關心地問道,“由我領頭可以嗎?”
“當然可以,就怕…”李得時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怕什么?”
“怕你領頭,惹怒陛下,到時候你就回不去建州了。”
“我都不怕,你們又怕什么呢?”努爾哈赤堅決地道,“如果潞王爺出了事,我也沒沒臉回建州。不僅是我,我祖父和我父親都感覺沒臉。”
努爾哈赤這話一出,得時學院的老師們一個個都驚愕住了,眼神里似乎只能讀出同樣的一句話:朱翊镠對你們竟有如此重要嗎?
如果李太后、申時行過或梁夢龍在場,就不會如此驚訝了。
他們知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