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明朝的公主而言,其實有一部分是不愿意出嫁的,因為只要不嫁人,便可以長期賴在宮里。
尤其是那些得寵的公主。
而公主一旦出嫁,就必須搬到公主府,地位急劇下降。
地位下降還不說,出嫁的公主感情生活幾乎一片空白,與駙馬一年見不了幾面,差不多出嫁便要“守活寡”。
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喪偶式婚姻。
不過對于永寧公主而言,她對自己目前的狀況還很滿意。
畢竟嚴永凡是個男人,若非朱翊镠的介入,她的駙馬是梁邦瑞,一個得了癆病結婚馬上就要死去的人。
那才叫真正的“守寡”呢。
所以,盡管永寧公主見嚴永凡的機會同樣不多,但她快樂而知足。不是因為她得到的多,而是因為她計較的少。
永寧苑。
永寧公主正在做針線活兒。
忽然見劉雯興高采烈地沖進來,眉飛色舞地說道:“公主,公主,你看,你看,你看誰來了?”
永寧公主一扭頭,見是朱翊镠,還以為是在做夢呢。她癡癡地站起來,訝然叫了一聲:“弟弟?”
“二姐。”
“真是弟弟?”
“如假包換。”朱翊镠點頭而笑。
“弟弟這時候怎么進京了呢?是奉皇兄的旨意進京的嗎?”
“不是。”朱翊镠搖了搖頭,“此事說來話長,姐夫最近沒來嗎?”
“弟弟也知道,駙馬來這里一趟不容易。姐立即派人去請吧。”
“嗯,也好。”朱翊镠坐下來。
劉雯一臉的愜意,像是見了自家女婿外出歸來似的,忙著端茶倒水。
朱翊镠與永寧公主一邊喝茶,一邊聊天,等待駙馬嚴永凡。
其實,因為朱翊镠進京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嚴永凡已經知道了,只是不知道朱翊镠竟去了公主府。
所以,聽說朱翊镠來,嚴永凡馬不停蹄地往公主府里趕。
一見朱翊镠的面,便像突然見了十幾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上去就給朱翊镠來了一個大熊抱。
這夫妻倆真將朱翊镠當作大恩人看待,高興勁兒自不必說。
“小舅子為何這時候進京呢?”嚴永凡問。永寧公主剛才也問過。
“娘親這陣子心情不好,人憔悴了好多,進京專門看望娘親的。”
朱翊镠也只能這樣回答了。
至于另一層面想“取而代之”還不敢直言——這話僅限于在李太后面前說。
不過,對于駙馬與永寧公主夫妻倆而言,朱翊镠有這個解釋就足夠,已經很有說服力了。
現在誰不知道李太后一心向佛沒日沒夜地敲打木魚以打發時光。
誰不知道那是因為萬歷皇帝一系列的決策而傷了李太后的心?
或許是因為親近朱翊镠的緣故,所以聽朱翊镠說起這事時,嚴永凡和永寧公主都表現出對萬歷皇帝的不滿。
永寧公主更是喟然而嘆,喃喃地說道:“皇兄真的變了,變得不可理喻,居然連自己的老師都要清算,哎!宮里頭誰不知道娘倚重張先生?皇兄偏偏要與張先生為敵,還誓要清算張先生,娘豈能不生氣?真不知皇兄咋想的!”
“還能咋想?”嚴永凡直言不諱地接話道,“張先生取得如此高的成就,皇兄反張先生以樹立威權,這個嘛,嗯,就像與人打架一樣,將最厲害的人打敗,才越感到有成就感。”
朱翊镠只是付之一笑,且不說嚴永凡的分析是否到位,作為駙馬是無權議政的,他不希望嚴永凡與永寧公主因為感激他而參與進來,并且還旗幟鮮明地與他站在一條線上。
偏偏嚴永凡還樂此不疲,見朱翊镠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沒說,又好強地問道:“怎么?小舅子以為我說錯了嗎?”
“姐夫,包括二姐,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朱翊镠好心提醒道。
“切,這里是公主府,怕什么?”嚴永凡一擺手,夷然不屑地道。
“你們還想過安生日子嗎?小心傳到皇兄耳中。雖然我知道你們是為了娘也是為了我,但我們貴乎知心,畢竟京城才是你們未來的安生之地。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永寧公主深深嘆了口氣,說道:“多謝弟弟提醒!哎,但我們也只是看不過去嘛,皇兄原來對娘百依百順,如今娘還政給他,他便立即變了個樣兒,娘的話他也不聽了,竟做出讓娘如此生氣乃至絕望的事情。”
“但其實,這也不是關鍵,關鍵是皇兄做的那叫什么事兒嘛?”嚴永凡與永寧公主一唱一和,“如果皇兄真的占著理兒或做出的決定頗有遠見,那咱還有什么好說的是不是?”
嚴永凡忽然降低音量,接著道:“小舅子你是不在京城,所以不知道啊!雖然外面的人一個個都噤若寒蟬,可指責皇兄的人多著呢。都說他薄情寡義,說他心狠手辣,還有說他小心眼兒的,連自己老師都不放過。”
朱翊镠搖頭而笑:“你們真不怕事兒哈!竟敢這樣詆毀皇兄。”
“小舅子可別亂說哈!”嚴永凡當即辯道,“我們只是實話實說,哪有詆毀?不信小舅子隨便到街上抓幾個人問問,看他們是怎么想的?”
朱翊镠道:“你們說得好像皇兄的決定是他一個人異想天開似的,要知道畢竟還有不少人支持皇兄呢。”
“小舅子還不知道支持皇兄的都是些什么人嗎?都是張先生改革途中剝奪他們利益的那些人,他們一個個恨死了張先生,巴不得皇兄找張先生算賬,他們好躲在暗中偷偷樂。其實這樣做是害了皇兄,讓皇兄背負罵名。”
“可皇兄就是執迷不悟,有什么辦法呢?”永寧公主接道,繼而又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如果弟弟當皇帝就好了,至少不會讓娘生氣。”
嚴永凡詫異地望著永寧公主,顯然被永寧公主這句話震撼到了。
朱翊镠警惕地道:“二姐,這種話可說不得的啊!”
“姐說的是心里話。”永寧公主不以為意道,“況且,這里又沒有外人,就我們三個,怕什么嘛?”
“是啊!我也是這么想的。”嚴永凡忙附和道,“以小舅子的能力和見識,的確更適合當皇帝。”
朱翊镠都不知說什么好,感覺這駙馬與公主站隊也太明顯了吧?難道僅僅只是因為感激他,所以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嗎?
真夠敢想的!
朱翊镠只好笑道:“姐姐,姐夫,咱們還是說點別的吧!”
“弟弟想說什么呢?”
“隨便,別聊皇兄就是了。”
永寧公主莞爾一笑:“那,要不聊聊那個鄭淑嬪?”
“好好好…”嚴永凡拍手叫好,。
“…”朱翊镠再次無言,也不知他們夫妻倆是不是有心的。
但能感覺到他們并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