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梁夢龍來訪,努爾哈赤還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
在努爾哈赤眼里,梁夢龍可是像戚繼光、李成梁那樣的軍事大才,甚至比他們倆還要厲害。因為梁夢龍的官職比他們兩個都要高。
如果說戚繼光和李成梁是沖鋒陷陣的將才之選,那梁夢龍就是既能作戰又能指揮的帥才之選。
要知道梁夢龍在擔任兵部尚書之前曾經擔任過薊遼總督一職。
薊遼——是一個地理概念,指的是今天北京,經山海關一線,到錦州,直至遼河的地區。
薊遼總督,全稱總督薊遼保定等處軍務,兼理糧餉。節制順天、保定、遼東三撫,轄薊州、昌平、遼東、保定四鎮。于嘉靖二十九年設薊州總督,次年改為薊遼總督。
梁夢龍在擔任薊遼總督一職時,曾率領戚繼光去過遼東,援助李成梁抗擊蒙古土蠻勢力。
那次梁夢龍、戚繼光、李成梁三路夾擊,打了一次漂亮的仗。
所以,之前雖然沒有接觸過梁夢龍,但努爾哈赤對他的大名如雷貫耳。
英雄相惜說的應該就是這。
見到梁夢龍的那一刻,努爾哈赤激動不已,不知道這位軍事大家為何突然要見他?按理說沒有理由啊。
梁夢龍保持一貫的軍人本色,說話做事從不墨跡,見到努爾哈赤后開門見山地道:“今天來是想問你求證一件事。”
“梁大人請問。”
“當初潞王爺為何要請你進京教授得時學院的孩子們騎射術呢?”
努爾哈赤拱手道:“抱歉!梁大人問我,其實我也一樣納悶兒不解。當日我當著慈圣太后娘娘的面,同樣問過潞王爺,可得到的答案并不令我滿意。”
“哦?潞王爺是怎么說的?”
“梁大人切莫見笑哈,當日我問潞王爺上國人才濟濟,為何非要派人千里迢迢去請我這個外族人當老師,潞王爺回答說,我是一匹千里馬。”
梁夢龍聽了,還以為努爾哈赤沒有說完,可等了等,發現已經說完了。
梁夢龍好奇地問道:“潞王爺就說了這么多嗎?”
“對。”努爾哈赤十分確定地道。
梁夢龍不禁思緒飛馳,說努爾哈赤是一匹千里馬?幾個意思?難道在潞王爺眼里,我泱泱大國找不出一位像努爾哈赤那樣精通騎射術的人才嗎?
可瞧努爾哈赤的神情,肯定又沒有說謊,潞王爺就是這么說的。
梁夢龍不禁又想,那是潞王爺帶有逢迎的夸贊之詞還是另有目的?
但有一點他現在倒是很確定:問努爾哈赤根本問不出什么,這個問題只有問朱翊镠。
梁夢龍不得不跳轉:“那你可知潞王爺不僅叮囑太后娘娘和皇帝,還叮囑首輔,包括我,一定要保證你祖父和父親的人身安全嗎?”
努爾哈赤一愣,搖了搖頭,隨即詫異地道:“潞王爺的意思是,我祖父和父親有生命危險嗎?”
“遼東戰事想必你也知道,李成梁總兵圍攻古勒寨,誓要滅掉阿臺,雖然你們一家早已歸附我大明,但之前與阿臺有聯姻關系也是事實。”
“我們也不知道阿臺與他父親竟如此不自量力非要與上國對抗。”努爾哈赤不卑不亢地辯護了一句。
“我并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梁夢龍感覺努爾哈赤對他的話有所誤會,連忙解釋道,“我只是關心潞王爺為何一定要叮囑我們保護你祖父和父親。按理說李總兵打擊的是阿臺,而你們一家早已歸附于我朝,你祖父、父親會有什么危險呢?他們不至于與阿臺聯手吧?”
“肯定不會。”努爾哈赤十分確定。
“或者偷偷高密?”
“也不會。”努爾哈赤信心滿滿言之鑿鑿地道,“我祖父與父親還是能掂量輕重的,要說去勸降,倒是還有可能…哎呀哎呀!勸降,勸降,不會…”
努爾哈赤忽然露出一副驚訝的神情來。雖然他余話未說,但梁夢龍心領神會,問道:“你是擔心如果你祖父與父親去勸降阿臺會有危險?”
努爾哈赤忽然又鎮定下來,喃喃地道:“按理說也沒有可能啊!阿臺這個人雖然固執,可不會無情到連我祖父、父親都要害,只是志向不同罷了。那梁大人,我祖父、父親還好吧?”
“當然。”梁夢龍點點頭,繼而又不解地道,“我想不明白,潞王爺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警示我們。潞王爺被譽為神預測,這次怕是他救了你祖父、父親,不然實在無法解釋潞王爺這一舉動。”
“梁大人,能不能麻煩你再說清楚一點?”努爾哈赤沒聽明白似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潞王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祖父和父親或許在古勒寨之戰中真的有生命危險。可因為有了潞王爺的反復提醒,所以你祖父和父親這才得以安全。”
努爾哈赤喃喃地道:“我祖父和父親能有什么危險呢?”
梁夢龍感慨地道:“不能小看潞王爺的任何一個決定啊!”
“潞王爺他的確是個天才。”這一點努爾哈赤也不得不承認。
“所以我才來問你的嘛,可惜你也不知情。”梁夢龍帶著幾分遺憾。
“這個確實不知。梁大人不問我,我都不知道潞王爺特別提醒過你們。我答應潞王爺要在得時學院教學兩年,否則此刻我可回建州問我祖父與父親,或許能得到一些答案。”
“想見你祖父和父親,讓他們進京不就完了?”梁夢龍當即提議,“反正那邊的戰事已經結束。”
“可以嗎?”努爾哈赤滿臉的期待。
“當然可以。”別的不敢保證,這個梁夢龍還是很有信心,無非懇請萬歷皇帝傳一道口諭的事兒嘛。
“那多謝梁大人!”
“不客氣。”梁夢龍一擺手道,“既然你能得潞王爺如此的賞識,我想除了騎射術,肯定還有過人之處。”
“梁大人過譽。”
“不,我只是相信潞王爺。”
“梁大人身為天官,卻如此信任潞王爺,就不怕被人說三道四嗎?”努爾哈赤善意地提醒道。
梁夢龍卻不領情,一本正經地道:“這不該你操心。”
“對不起,恕我失言!”
“好了好了,不必自責。看來這一趟我又白跑了。”梁夢龍拂袖而去。
確實,從努爾哈赤這里,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梁夢龍仍不死心,可總不能飛到江陵城去問朱翊镠吧?
想來想去,似乎還有一個人沒有問及:李太后。
想著如果連李太后都不知情,那就只有問朱翊镠了。
反正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也不差最后一步,問李太后又有何妨?為公又不為私,怕甚?
梁夢龍說去就去,很有一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