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镠想了想,如是般回道:“娘,這些天孩兒好好琢磨琢磨將要去哪里,然后再確定何時離京。”
“镠兒,無論去哪里,記得一定要告訴娘親。”李太后叮囑道。
神情看似有點沉重。
朱翊镠也不敢拿正眼看,只是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關于離京以及何時離京,他很不愿意提及。但他也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
尤其在李太后面前,若非實在迫不得已,他又怎么忍心讓李太后為他這個當兒子的擔憂著急呢?
翌日用過早膳,朱翊镠帶著陽康、努爾哈赤前往得時學院。
雖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努爾哈赤既然來了,也不能讓他閑著,教授孩子們騎射術還得按計劃進行。
努爾哈赤身著漢服,卻留著辮子,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
好在他似乎,確實也不是一個十分注重自己外在形象的人。
“昨晚睡得可好?”途中,朱翊镠問。
“還行吧。”努爾哈赤答。
“伙食還習慣嗎?”
“挺好的!”想著朱翊镠昨日冷淡的態度,努爾哈赤都感覺有點不適應了,不禁詫異地看了朱翊镠一眼。
朱翊镠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接著說得:“昨天你跟我娘說,你此生的目標就是統一女真各部。那我想問你,如果征戰途中你不向大明求助的話,你覺得勝算有幾何?”
努爾哈赤搖頭回道:“不知道,也不敢胡亂猜測。以目前形勢看,這恐怕也只是一個愿望。”
完全聽得出來,這時候的努爾哈赤對統一女真并沒有多少信心,真的還只是停留在夢想的階段,甚至他都沒想過要如何去實現這個夢想。
但歷史上努爾哈赤確實做到了,實現了這個夢想,肯定也是在不斷地征戰中逐步樹立起自己的信心。
起初的他確實也只是想著為他父親為他祖父報仇,誓要殺死尼堪外蘭,哪敢想與大明為敵?
只是后來隨著實力的不斷暴漲,再加上大明的許多官員不把他當回事,所以才激起了他的反抗之念。反正是越到后來,努爾哈赤越有信心。
總而言之,努爾哈赤的信心絕對不是從一開始就有的。
而是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樹立起來的,越來越堅定。
這也是人性的共通之處:當一個人為了某個目標,奮斗的時間越久,他的心通常就越堅定不渝。
努爾哈赤現在肯定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這時候也只有穿越而來的朱翊镠才知道那是一只潛力股。
所以他說道:“如果我幫你實現這個愿望,你要怎樣報答我?”
努爾哈赤一副猶然不信的神情,搖頭道:“潞王爺如何幫我?”
心想,別說現在不是潞王爺了,即便是,王爺一旦離京成為藩王,也只能自求多福,還有什么能耐?
努爾哈赤的小心思,朱翊镠當然懂得。他笑了笑,道:“你先甭管我怎么幫你,你只需說幫你成功實現愿望之后該如何報答我。”
“潞王爺自己說吧。”努爾哈赤壓根兒沒把朱翊镠的話放在心上,感覺朱翊镠就是和他磨嘴皮子玩的,所以都懶得想要如何報答的事。
“如果成了,你拜我為師如何?”朱翊镠有心一問。
努爾哈赤一愣,好像聽錯了般:“拜潞王爺為師?”
“怎么?拜我為師還覺得委屈嗎?要知道當朝司禮監頭號秉筆太監張鯨都是我的徒弟呢。”
努爾哈赤像想了想,反問道:“可如果沒成呢?”
“為了公平起見,倘若在你我有生之年,我沒能幫你實現愿望,那我拜你為師。”朱翊镠信誓旦旦地道。
在這個時代,師徒關系猶如父子關系般牢固,收徒弟就像養兒子一樣,甚至比養兒子的好處還多。
所以,朱翊镠打起了要收努爾哈赤為徒的主意。
努爾哈赤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又疑慮地問道:“潞王爺,你如此有信心能成功幫我實現愿望?”
“打賭嘍。”
“好,我賭,反正不虧。失敗了,收潞王爺為徒;成功了,叫潞王爺一聲師父又有何妨?”
“好,一言為定。”朱翊镠暗自高興,感覺很快就會多出一個徒弟。已經有了張鯨和太一道人,努爾哈赤即將成為他的第三個徒弟。
如果成真,那這個徒弟就牛逼哄哄值得吹噓吹噓了!
朱翊镠心里在打著算盤,不知不覺到了得時學院門前。
得時學院的學生在逐漸增多,除了先頭以陳三為首的那十個孩子,如今又增加了十來個,多半是流浪的孤兒。
李得時身為院長,又招募了兩名老師,已經逐漸有了學院的樣子。
這里的師生都知道:得時學院的成立,最應該感激的人就是朱翊镠。沒有他就沒有得時學院。
一見朱翊镠現身這里,孩子們嘰嘰喳喳地都跑出來了。
“潞王爺來了!”
“快快快,潞王爺來了,咱們的恩主來了!都出來迎接吧。”
“恭迎潞王爺大駕光臨!”
盡管加了新學生,但得時學院還是以陳三為首,他年紀是這里最大的,個頭兒也最高,而且他還知道朱翊镠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的事。
只是,在朱翊镠面前他也沒有表現出悲傷來,裝作不知道。
朱翊镠抬了抬手,高聲喊道:“大家安靜!大家安靜!”
孩子們瞬間安靜下來。
朱翊镠輕咳一聲,朗聲說道:“今天來,是給你們介紹一位教授騎射術的老師。他的名字叫努爾哈赤,來自建州女真,精通騎射,你們以后要跟著他好好學習騎射術。”
本以為孩子們會報以熱烈的掌聲以表示慶賀,可誰知朱翊镠說完,現場像提前排練好了似的鴉雀無聲。
而且還很明顯,孩子們的情緒十分低落,有幾個還低著頭。
朱翊镠詫異地道:“怎么?為自己請來老師,難道不開心嗎?”
“不是的,不是的,潞王爺。”陳三連連擺手,作為代表解釋道,“能有優秀的老師教授我們騎射術,我們當然高興還來不及。可是潞王爺,我們聽說一等到教授騎射的老師抵京,你就要馬上離開京城去外地,對嗎?”
“…”這讓朱翊镠頗敢意外,不曾想到有一天孩子們居然為他感到惋惜、著急,一個個都恨不得隨他而去。
此時此刻,朱翊镠不忍心欺騙孩子們,哪怕是善意的謊言。
所以他認真地說道:“孩子們,無論我接下來要去哪里,你們都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做一個好孩子。”
話音剛落,只聽一孩子大聲喊道:“潞王爺,我要隨你去,一路保護你。”
不是別個,正是誓要當朱翊镠保鏢的力大如牛又好斗的小水牛。
“我也要去。”緊接著向往自由的小野馬也高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