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镠侃侃言道:“皇兄,皇弟此舉,對朝廷可是大有裨益啊!”
萬歷皇帝一臉的擔憂:“知道,可皇弟怎么辦?”
“皇兄,什么怎么辦?”
“皇弟終生不領朝廷俸祿與各項補給,你如何生活?”
朱翊镠攤開雙手,笑了笑:“皇兄,皇弟我有手有腳,為什么擔心我的生活呢?沒有朝廷的俸祿與補給,難道我便生活不下去了,會餓死街頭嗎?”
剛才諸位官員是驚詫,這會兒見朱翊镠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而且聽他說自信滿滿的口氣,又開始擔心另外一個問題。
各路藩王什么德性,在座官員哪位不清楚?到了藩地,藩王郡王們幾乎都成了國家的蠹蟲,有幾個循規蹈矩安分守己的?
所以他們自然而然聯想到,朱翊镠什么都不要,不會到了藩地后胡作非為魚肉百姓吧?
不然,他自求的這個懲處…代價實在是忒大呀!
本來,藩王就沒有干預經濟政治軍事等各項權力,如果俸祿補給什么都不要,日子怎么過?
如果,如果真是想著靠魚肉百姓為生…以朱翊镠的性子,倒是很有這個潛質啊。
那更是萬萬不能答應,還不如給他俸祿與補給,讓他老老實實地混吃等死別惹事兒呢。
萬歷皇帝又勸道:“皇弟,娘親是不會同意的。”
“皇兄,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自己做決定,娘親為什么不同意?”
稍頓了頓,朱翊镠接著又說道:“皇兄,雖然我不要朝廷的俸祿與補給,可不是還有封地嗎?也并非一無所有啊!皇弟有手有腳,又有地,餓不死的。”
“自力更生,豐衣足食。”朱翊镠握拳,又做了一個加油打氣的動作。
萬歷皇帝沉默不語。
朱翊镠掃了在座官員一眼,輕輕地道:“本王自求懲處,不知諸位還有甚意見?若是有的話,不妨趁此良機直言探討。”
申時行作為臨時代理首輔,首先問道:“潞王爺,你想好要去哪兒就藩沒有?”
“還沒有。”
申時行又道:“那潞王爺不領朝廷俸祿與補給,是潞王爺你一個人還是將來整個潞王府的人都不領朝廷俸祿與補給呢?”
朱翊镠十分確定地回道:“本王都不領了,當然將來整個潞王府都不會領。”
“那潞王爺,屆時王妃和眾多下人全都帶走嗎?”
“當然帶走。”這話問得…本王的王妃與下人不帶走,留下來給你們享用不成?
“潞王爺,請恕臣直言,就以往各親王就藩的情形看,去往外地時隨同王爺的少則有十幾人,多則幾十人,如果全都不用朝廷俸祿與補給的話,那潞王爺想過沒有,將來靠什么生活呢?”
雖然申時行也同樣問到“如何生活”的問題,但與萬歷皇帝的著力點明顯不同。
“哎!”朱翊镠微微嘆了口氣,“剛不是說了,本王有手有腳有封地,其他人也都一樣,難道你們以為我天生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王爺,會活活餓死嗎?”
“臣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幾個意思?害怕本王到了藩地魚肉百姓任意索取嗎?”
申時行默不作聲。
看來這真是個老實人啊,連場面話都不會敷衍一兩句。
默不作聲不就等于默認嗎?
朱翊镠倒是也不在意,笑了笑說:“哦,那一定是了,擔心本王去藩地胡天胡地。”
繼而,他又朗聲說道:“但請申閣老放心,也請諸位大人放心,無論本王將來去哪里就藩,都愿意接受也一定會接受朝廷和地方官員的監督,但凡有不當或不得人心之舉,歡迎隨時檢舉參劾甚至處罰本王。”
一本正經。
不容人質疑,無論說話的語氣還是表現出來的神情,朱翊镠都是那么的堅決、堅定。
申時行不再追問下去,說:“臣心中的疑問已問完了。”
朱翊镠謙虛而淡定地道:“還有大人需要補充嗎?”
這時候輪不到六科給事中和張文琦、曾朝節等人發言。
畢竟,在座有三位閣臣,還有大九卿其中之七位。
以正直、不攀附聞名朝野的刑部尚書嚴清說道:“潞王爺,臣有幾句話想問。”
“問唄。”
“恕臣直言,不知潞王爺屆時想要多少封地?”
“一切按朝廷的規矩來,本王不會超額索要。”
“哦。”嚴清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潞王爺,臣再替戶部張大人問一句:將來潞王爺大婚、修建潞王府、就藩安家費等相關事宜,會不會大肆鋪張呢?”
這個嚴清果然名不虛傳哈,居然提前將歷史上朱翊镠奢侈浪費的幾件事預測到了。
雖然沒有預測到全部,但朱翊镠大婚、建府、安家三件大事,因為驚人的開銷,確實讓萬歷朝吃緊,甚至捉襟見肘。
嚴清是考慮到,堂堂的潞王爺以及將來的潞王府,不用朝廷負責任何的開支用度,那會不會提前聚滿財富賺得盆滿缽滿再走?
以李太后和萬歷皇帝對朱翊镠的寵愛,他完全可以做到啊!
想想,大婚之日李太后和萬歷皇帝都要賞賜吧?選定藩地后要撥款修建潞王府吧?待之國就藩之日要賞賜安家費吧?甚至將來還要為潞王、潞王妃修建陵寢…這其中的每一個環節都可以撈油水!
朱翊镠此刻信誓旦旦地說就藩后什么都不要,誰知道他會不會從那些個方面找補回來,然后去外地相當于享清福去了呢?
朱翊镠當然體會嚴清之意,不禁多打量他了一眼,擲地有聲地回道:“不會。”
隨即補充:“不僅不會,而且本王還鄭重承諾,絕不奢侈鋪張浪費,一切以戶部財力而定。”
“多謝潞王爺!”嚴清看起來有點兒小激動,“臣想再問最后一個問題:看潞王爺胸有成竹,是否早已想好了謀生之道?”
朱翊镠回之一笑:“本王王妃尚未選定,嚴大人現在就問這個,是否言之過早?”
嚴清作揖:“請潞王爺原諒,臣只是出于好奇!”
朱翊镠依然是笑:“那嚴大人不妨將好奇暫時保留心中,姑且拭目以待,你以為如何?”
“好吧!”嚴清也不再追問了。
朱翊镠又掃視了一眼,輕輕地道:“還有誰有異議?”
這時,馮保趨前一步,明顯有話要說。
其實,在座最驚訝、最不解、最不甘心的人就是他了。
他實在沒想到朱翊镠竟會提出這樣一種自懲方式。
他甚至還一度抱有幻想,如果朱翊镠不外地就藩呢…
各種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