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師兄一杯,這是我從山上特地帶來的梨露酒,想必師兄很久沒有嘗過了。”
林九齡拿著酒壺,清冽的酒水落入三個杯子,一股異香在房間內四散開來。
“那行,喝了這杯酒,我便離去了。”
任方面無表情,伸手便去拿杯子。
“我送師兄。”林九齡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
轟隆!!
遠方傳來一聲炸裂的聲響,隨后赤紅色的焰火在空中散成了個海浪形狀,隔著數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鐺鐺鐺!!
急促的鐘聲就像是在耳邊響起,這是望海閣的方向發出的警報。
“出事了。”任方表情一變,立馬將手中的酒杯放下,“這是怒濤門最高等的警戒,只有滅門之禍才會敲響,門內肯定有情況,咱們快去看看。”
他轉過頭來對著林九齡道:“怒濤門的事情咱們宗內也是下了任務的,去與不去去你自行決定。”
說完,任方便出了門,馮雨春駕起符云,兩人朝著動靜傳來的地方飛馳而去,身形很快就消失了。
唯獨林九齡留在原地,面色陰沉的看著砸在桌上散落一地的酒水。
思索幾下,他也拋出一張飛舟出了門。
林九齡想多看看局勢,若是朝廷摧枯拉朽,便直接在任方背后出手,如果不行就再等機會,反正軟神散還有大半。
轟隆!
碧波庭內門的大門被一把三人長的大鐮刀數次斬擊后直接劈開,頓時數不清的怪異潮水般涌入,眼中無不閃爍著猩紅的光芒。
內門的亭臺樓閣平時看起來沒有特意之處,但現在卻呈現了奇門遁甲的陣勢,以海神螺為陣眼。
拿著鐮刀的骷髏怪異瞬間便扭曲了幾下身形,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似乎已經不能像之前那般來無影去無蹤,。
“這碧波庭是太清道統,內門有高人陣法,不要無腦往前沖殺。”仇明帶著掌夜司武者,身影從后面走出,提醒道。
“好。”
這只甲級上位的鐮刀怪異看見這群人腰間掛的白色鬼牙,冷冷的應了聲,看起來靈智居然不必常人要低。
鬼物們紛紛凝成實體,開始往前走動,當所有怪異都進來了后,碧波庭的大門突然消失了,周圍的亭臺樓閣一陣模糊變換,到處看起來都變成了差不多的樣子,完全無法分辨東南西北。
“大膽鬼物,居然敢明目張膽上我怒濤門的地方挑事,既然如此,正好肅清整個紫華府城!”
謝鐵岳立在前方的望海閣頂,目露殺氣,聲音隔著如真似幻的陣勢飄了出來。
“看來碧波庭確實外強中干。”仇明殘忍一笑,聽出了說話的人是誰,大聲道:“居然派你這個剛入先天境界未穩的小輩出來,今日怒濤門必亡!”
“兄弟們,不用等卓大人來了,咱們只要沖破陣法,怒濤門便是待宰的羔羊!”
“諾!”
“這個先天武者血氣旺盛,乃大補之物,我要了。”紅衣女鬼打著一把邊緣無比鋒利的油紙傘,吃吃笑道。
所有的怪異都動了起來,一時間整個水上長廊中宛如百鬼夜行。
“今日便叫爾等來得,去不得。”謝鐵岳將一大顆靈石按入龍形雕像腹部中,隨即便見其散發光芒,引動了陣勢。
頓時,偌大的碧波庭范圍內,無窮的水汽都沸騰了起來,亭臺樓閣周圍立在水中丈量湖水的石柱上響起幾聲龍吟,上面纏繞著的寒鐵鏈嘩啦啦作響,一縷縷水靈氣在鎖鏈上盤繞,頓時形成了只盤柱之龍。
“發!”謝鐵岳先天真氣催動的聲音廣傳四方。
頓時數十只水龍便怒吼而出,朝著水廊中的怪異激射而去。
這道水龍威力尚可,而且在長廊中并沒有躲避的位置,所以頓時就有實力不濟的怪異被打的魂飛魄散。
“收縮陣型,內練境的站在中間!”仇明狠狠兩槊將盤旋而至的水龍開膛破肚,隨后捉蛟手擒拿龍頭,先天真氣將其震得粉碎。
這些武者雖然現在已經被并入掌夜司,但之前都是他手下的兵,所以行動起來無比迅速,立馬就止住了傷亡。
“誅邪符篆,放!”
謝鐵岳再次扭動龍頭,大吼出聲,臨潮樓的幾個內門修士立馬念動口訣,頓時臨潮樓宛如變成了蜂窩般,數撥遮天蔽日的符篆宛如候鳥遷徙,暴鳴之聲不絕于耳。
瞬間亭臺樓閣上就被貼滿了符篆,開始發光發熱當下有數不清的怪異被這凈化污穢的靈力炸成碎片。
“事后得好好感謝神符門的兩位。”謝鐵岳暗自點頭。
看到不少乙級的怪異都出現了不少傷亡,此前的兩道手段都起了大用,謝鐵岳不得不說門主是明智的,早就讓任方和馮雨春夫婦二人全力趕制符篆,足足月前就開始準備了,哪怕門內資源不夠用,傷筋動骨也再所不惜。
只要能將碧波庭守下來,待到門主和幾位先天騰出手,就能配合著陣勢,將這幫怪異全部留在此處,紫華府的世道也算是太平了。
仇明和幾只甲字級怪異并沒有受傷,而是對視幾眼后分別開始尋找陣眼的位置,目光來回掃動著。
只要找到陣眼,那再強的陣勢也無法發揮威力,他們的高端戰力有優勢,只要破了陣那一切都不是問題。
謝鐵岳說話的時候,聲音并不能判斷出方位,整個亭臺樓閣就算都被破壞,他們也還是出不去。
仇明的眼中再次露出青光,但卻始終看不清陣勢變換的真實規律。
“我助仇總兵一臂之力,還請放開心神。”一個長著六只眼睛的蜘蛛怪異走上前來,這也是甲字怪異之一,但除了實力,它最強的就是瞳術和蠱惑人心。
“好!”仇明急于破陣,而且身上還有大慶氣運鎮壓,也不怕這怪異使小動作。
只見那蜘蛛怪異直接將六顆眼珠全部扣了下來,鮮血淋漓眼珠在地上蹦跶了兩下,像是有生命般,末梢的血肉化為走路的觸須,幾步就跑到了仇明面前,直接扎進了他的手臂。
仇明眼中青光大盛,額頭上青筋猛地暴起,隨后又是幾個眼球臉頰處,頓時整個世界都清晰了很多。
穿透層層虛妄,只見不遠處的望海閣的方向正散發著強烈的波動,樓閣的周圍縈繞著淡藍色的輪廓。
“呵呵呵,找到你了。”仇明真氣一鼓,便將六顆眼球逼出體外,隨后領著兵士朝那方向沖殺了過去。
六顆眼珠如同剛剛一般,又鉆回了蜘蛛怪異的身體,怪異若有深意的看了仇明的背影一眼。
剛剛它放出的其實不是六個,而是七個眼珠,其中有一個藏在其他眼球的血肉根須中,現在正從仇明后腦的頭發中鉆出,對他輕輕眨眼,隨后深深的藏了起來。
“居然這么快就被發現了嗎?”謝鐵越心中一沉,見到仇明領兵結陣沖來,身后還有大批鬼物,立馬舉起了信號彈發射到天空中。
接下來,就要硬碰了。
寒潭洞底。
縈繞的寒氣正在朝劉弊身周匯聚,運用剛柔并濟的圓滿境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兩股力量互相纏繞,在下丹田中開始旋轉,整個下丹田中的內氣都以兩者融合的地方為中心點,變成了漩渦狀,寒氣越發的多了起來。
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已經開始趨向于平緩。
肉身的壓力也小了起來,不再像剛剛那般承受煎熬,一切都在按照劉弊的預想穩步提升。
“半柱香之內,我就能真正的將幽泉碎玉勁入門,圓滿之后便可融合兩種功法。”
劉弊雖然不知道外面的請況,但他仍然在盡量的提升速度,宛如貪婪的海綿般吸收著寒氣。
隔著一道石門外。
聞普面若金紙,噴出口鮮血后眼神越發的暗淡,搖搖欲墜的身子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這一下,他的真氣微如游絲,陣法又波動了起來,老者努力的想加把勁,卻發現自己體內已經十室九空,就像是腐爛的朽木,連精氣神都消耗殆盡,哪里還能出得了手。
撲通....
聞普的身子緩緩向后仰倒,一下靠在了陣珠上,口中止不住的流血。
“聞老!”宮宏放開了雕像,將聞普扶了起來,拿出幾顆珍藥喂他服下,使勁掐了幾下人中才讓他悠悠轉醒。
“陣法......快,扶我起來。”
聞普掙扎著想要起身,卻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轟隆隆!!
一陣地動山搖,陣法沒有先天真氣的控制,雕像徹底打開了寒潭洞的關口,如同洪水般傾瀉了下來,甚至開始溢出洞外,很快這片地底就會被冰寒徹底淹沒。
這寒氣之劇烈何止之前十倍嗎,連先天高手待久了,都會被徹底凍死。
“唉,天意如此,我們已經盡了人事,奈何啊。”宮宏搖搖頭,讓謝琰背起了奄奄一息的聞普,“希望劉小兄弟能及時察覺異常,有陰陽石板再神,再加上他的體制強大,應該性命無憂,但這幽泉碎玉勁怕是練不成了。”
“聞老的身體......此地不宜久留,待會劉小兄弟自己出來應該沒有問題,咱們還是先上去吧。”謝琰說完,背著聞普就從螺旋樓梯飛馳而去。
“上面的動靜,剛剛我聽到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御敵吧。”閻九陰拍了拍宮宏的肩膀。
“唉。”宮宏又復嘆了口氣,望著寒潭洞的石門滿是惋惜,隨后也飛身離去。
寒潭洞中,無數陰寒的潮汐瘋狂席卷,周圍如同陷入了暴風雪般,全都是極度冰冷的液態寒氣,而海神珠上的轉換也完全紊亂,剛剛還能錘煉身體輔助修煉,現在全部凝成實質的寒氣,化成了刮骨的刀子肆虐起來。
“怎么回事?”
暴增數十倍的寒氣,劉弊立馬感覺到身體開始僵化,皮膚肉眼可見的被劃開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兩股氣息的沖突再次開始,哪怕他不運轉幽泉碎玉勁,寒氣也自動的灌入丹田中。
這次,寒氣如同雪崩一般。
陰陽石板發出亮光,代表著極度危險,連純陽琉璃體都瞬間受了不輕的傷,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真的會死在這。
“要走嗎?”
時間緊迫,劉弊在心中這樣問自己。
寒潭洞二十年才有一次,如果這次寒氣被陽氣全部抵消,他很難再找到這樣一處地方修煉幽泉碎玉勁,基本上就和這門功法無緣了。
誠然,出去之后他可以修煉別的功法,照樣可以很快的到達先天,但這里的陣法失控,說明外面的四位先天高手已經離去,形式的緊迫程度已經到了無法維持陣法的程度,所有的高手都必須去抵抗朝廷圍剿。
他沒有時間了。
一旦外面被攻破,憑借他現在的實力,根本沖殺不出去,會活活在碧波庭被困死。
時間不多,不能猶豫太久。
兩功合一,是劉弊現在唯一的曙光。
“干了!”
劉弊當機立斷,心中那股不服輸的勁又冒了出來,將儲物袋中補氣血的藥物全部拿了出來,趁著還沒有被寒氣凍成碎塊,一股腦的塞到了嘴里,牛嚼牡丹般統統吞入腹中。
頓時,體內原本已經熄滅的氣血如同火山復蘇,又開始燃燒了起來,身上皸裂的皮膚也隨之修復,和破壞相互抵消。
烘爐洗髓功瘋狂運轉,筋脈中滿滿都是飽脹感,無數氣血被輸入丹田,將陽火再度點燃。
“給我融!”
轟!!
冷熱交織的澎湃力量在體內炸開,宛若天地初開般,劉弊七竅間冒出絲絲鮮血,眼冒金星。
“再來!”
轟轟!!!
一次次的融合,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與純陽琉璃體兩相加持下,身體也開始崩潰,各處的毛細血管崩裂開來,頓時劉弊變成了一個血人,鮮血流出來,又很快被凍住,隨著凜冽寒風化為碎末。
此時每一次碰撞,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此時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渙散了,若不是那股不屈意念下意識控制著兩種力量,他馬上就會被徹底撕碎。
臨潮樓中,無數身披著寒鐵甲胄,手持豹勁弩的門徒魚貫而出,甲葉刮擦之聲如穿林打葉,令行禁止的程度竟不比兵士要差,甲內的加強版風雷符盈盈發光,每個人都如同神兵附體了般。
除開絕大多數外鍛,所有內氣以上的門徒都在這了,足足有上千個。
“朝廷已與怪異為伍,若是退縮,紫華府必將淪為一片鬼城,這片生養我們的地方將成為活人地獄,接下來就是整個云州,整個大慶。
你們沒有聽錯,已經陣法馬上就要破了,我們要和天下間最為恐怖的大慶針鋒相對。”
宮宏站在高臺上,怒浪雕像之下,閻九陰,謝琰等幾名先天高手都站在他的背后。
此話一出,人群中傳來陣陣騷亂。
他們終究算是大慶的子民,也深深的知道大慶這個國家機器有多么強橫,連十七國這種龐然大物都被橫掃。
頓時,不少人臉上露出了惶然,害怕,恐懼,慌亂,還沒開始戰斗,就已經有了軍心潰散的趨勢。
這樣的士氣必敗無疑,更別說以弱勝強。
“門主,我們這不是......送死嗎?”一個門徒顫聲道。
“待在這里也是死,大慶不會放過我們的。”有人臉色蒼白道。
宮宏目光平靜掃過所有門徒。
“是的,我們也許會輸,甚至會死,你們會害怕都是正常的,也許死亡對于活在這個世界的我們,反而是一種解脫。
所以我們作為人族,生存在這世界上就沒有意義,只是惶惶終日,不知何時就將性命交出去嗎?”
宮宏扯掉上衣,著胸膛,一條蜿蜒的青龍由肩膀延伸至背后,此時這位碧波龍王,才真正露出了自己的霸氣。
“遠古時的荒獸妖魔比怪異何止強大萬倍,但我人族仍然傲立世間,因為有荒獸教我們煉體,天災使我們修行,先輩賦予了我們生存的意義,一代傳于一代才有了今天我們站在這里,他們的披荊斬棘也是無意義的嗎?”
氣氛沉重了起來,整個臨潮樓前都回蕩著宮宏的聲音。
門徒們陷入沉思,他們有人是為了混口飯吃,有人是為了追求武道,但都是走南闖北,與怪異抗爭廝殺過的,又何嘗不是內心強大之人。
“錯!”
宮宏披靡四方道:
“大道無情,我們便摸黑前行,鬼怪吃我身,喝我血,噬我魂,唯獨不能讓我們放棄生而為人!命運要由自己掌握,就算是古鴻帝,就算是大慶,想把人間拖入地獄,我們也不答應!
殺!”